陆言一巴掌打到他头上,恨铁不成钢地轻声骂道:“我的亲弟弟唉,你还有时间和心情去哀悼你的初恋?你要知道,你连家里都带人回去了,现在可算是彻底暴露了!红桃三、方块四,仅仅两个人便把我俩弄得灰头土脸,我还差点挂掉!
你要知道,扑克牌里可有五十四张,五十四张啊!你就不想想接下来的问题?”
陆言说着,胸口还一阵泛疼。麻麻痒痒的感觉在那里,每隔半个小时便爆发一次,从来没有停歇过,想要去抓,却又怕伤口破裂,伤势加重。这种感觉,像极了陆言小时候一次被毛毛虫掉进怀里,得过的桑毛虫皮炎,火辣辣、深入骨髓的痒意。
他甚至还能清晰地感受胸腔内的肉芽生长、交融所带来的那难以言喻的痒麻,却无法主动切断这感觉跟大脑神经的交流、
果然是痛苦啊!
伤筋动骨一百天,半天之内要有好转,付出的代价便是常人所不能忍受的极致痛苦。陆言听说过吸毒的人,停止毒品的注入后,发作起来便会感觉浑身无力,血管骨髓里仿佛有无数的小蚂蚁、虫子在爬动一般,难受至极。
而自己这种感觉,狭义上来说应该也大概如此。
见陆言脸上肌肉抽动,浮现出痛苦之色,罗家明才从“失恋”的痛苦中挣脱出来,没有回答陆言的问题,而是关切地问道:“陆哥,你的伤怎么样了?”
陆言坐到石椅上,示意罗家明也坐下来。
他没好气地说:“你现在才知道关心这个啊?天可怜见,你知道这里是被是什么枪击中的不?狙击枪唉!玩过CS没有,现实中的人可没有100的生命值!那一枪崩得我胸口炸开,血肉模糊哎。若不是幸运女神眷顾,哥哥我不是光荣捐躯,那也得在床上休养个三五月时间,不得动弹。
还好我的超能力里面似乎有快速愈合的副产品,这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吧!
家明同学,我跟你说的话,你听进没有,我们现在的情况,极度危险:
你的身份曝光了,我处于半曝光状态,而伊露他们组织又是一个行事肆无忌惮的、邪教类型的团体组织,一旦对你我进行报复,那可不是温情脉脉地请客吃饭——是要死人的!而且不光是死人的问题,还会牵累到你的家人、朋友以及你所有的社会关系!你想过没有?
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马上出来么?
对,你猜到了,那便是因为报复的速度,来得比你所能想象的,要快得多、也残酷得多!”
陆言一顿醐醍灌顶地分析和呵斥完毕后,罗家明如遭雷轰,呆呆地重复:“会牵累家人?会牵累朋友……玛的,这不是诛十族么,像明朝那个死脑筋方孝孺一样?”
这样想着,浑身发凉,又想起前段时间看过的《神雕侠侣》,第一集李莫愁灭陆家满门的故事。就残忍程度而言,这所谓的命运之门不一定会比那娇俏可人的御姐李莫愁要来得善良一些。
人家是为了情殇,这些驴日的家伙可是更加不可理喻。
陆言严肃地肯定地说:“按照他们的行事作风,牵连这简直是一定的。不过……他们又不是当权者,我估计有制衡力量存在的话,有人在旁虎视眈眈地盯着,时刻准备抓小辫子的话,他们也不敢闹大,太过于张扬——毕竟这个世界也是有这一定的规则的,太过狂妄引发的战争,后果没人敢承受。
不过你目标太大,现在必须走,避过风头!”
罗家明没有说话了,蔫不拉叽地低着头,显然被陆言的话语所吓到了,像个霜打的茄子。
陆言见他在犹豫,也没有说话,掏出手机来给最近找到的冤大头吴迪发短信。
清风徐来,半山亭内一片沉寂,相对无言,唯有草丛里的虫子“啾啾”的叫夏,和陆言手机会偶尔会“咚-咚咚”的响起短信的铃声。
有一对情侣路过,看见亭子里有人,犹豫了一会。
尔后那男的朝地上猛地吐了口唾沫,咕哝了一声,牵着他的女友继续向山上跋涉而去——山顶处还有一个亭子。
风中传来隐约的骂声:“该死的基佬……”
罗家明终于抬起头来,他的眼睛在山下灯火的反耀下,格外的坚毅而有神。他点点头说:“陆哥,我知道了,做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我并不想拖累我的家人,所以我本人必须马上就走。西川渝州,我有个远房表舅可以投靠,估计他们也是想不到的。
至于父母,我会打电话给他们解释的,希望他们不要做得太绝!”
说完话,他眼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神采飞扬起来。陆言感觉在一瞬间,这个平凡的高中生突然真正长大,成长为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来。
男人只有在经历过女人的谎言和欺骗,领略到这世间的残酷,去除所有软弱的、逃避的和虚妄的假设和期望,这样才能够真正成熟起来。
陆言用力的点头,给他承诺道:“你放心,我暂时不会走,你父母那里我会照看的。至于他们的安全,我认为你目前也不用过于担忧——在没找到你之前,他们是不会毁掉这唯一线索的。
不过你去西川后,一个人要多加小心。而且,一定要想方设法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唯有强大,敌人才会惧你、怕你,也才会尊重你,只有这样,你才能够保护自己关心和所爱的人,让他们在你的羽翼之下,幸福生活!”
说完他掏出一小叠红色老人头和一张银行卡递给罗家明,接着说道:
“陆哥是个打工族,钱并不多,仅够车费和路上的开销;不过我倒是有一个大款朋友,所以便自作主张地帮你借了三万块钱,打在了这卡里了,你到了那边若是小心着花,应该也够用一段时间了。你我用邮箱联系,事情总会有明了的时候,到那时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回来。”
罗家明刚才惊慌失措,匆忙的跑出来,来不急考量其他,自然两手空空、身无分文,不过他又极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去拿钱、思量了一下,他折中地拿起那两千多的纸币,却死活不肯接那张存有三万的银行卡。
陆言看他那涨得通红的脸皮,嘿嘿地嘲笑他道:“你这家伙,我帮你借的,自然是要还的,给你钱只不过是不想让你囊中羞涩生出歹意而已。说来好笑,你有脸皮把人家小姑娘的清白玷污了不说,还自以为拥有让人家臣服在你大裤衩下的王霸之气。
这种自信我都不敢妄想……可是现在却连你陆哥给你的钱,都不好意思收?”
说到激愤处,他不由得扬起手来,又对着罗家明的大头轻扇了一巴掌。
罗家明倒是很享受陆言的喝骂,有一种兄弟家人之间的亲切感。
而且陆言谈及他跟伊露之间的孽缘,这段情缘虽然害得他要远走天涯,离开家人和自己熟悉的生活,但是回味起来,却缠绵悱恻,骨头都酥了几分。他被陆言说到痒处,不由嘿嘿直笑,也不再推托,将银行卡收在怀里。
陆言把密码跟他说好,拍拍屁股,与罗家明双双站起来,说:“我送你走。”。
罗家明有一米七左右高,只比陆言矮半个头,但他却正是长个儿的年纪,说不定下次见面,陆言就得仰望这小子了。陆言揽着罗家明的肩膀,心里暗笑——这小兄弟真的是除了脑袋硕大之外,全身瘦弱得不行。
不知道脑袋大,对智力有没有加成作用?
两人走下山去,车道旁早已停着一部黑色轿车,前灯闪烁。陆言走过去,一个表情木讷的中年男子立刻驾驶位中开门出来,恭谨地问道:“是陆先生么?”
陆言点点头,跟罗家明坐到了车厢后座上。
车是陆言让吴迪找的,因为不太相信吴迪的手下,所以一路上他便没有跟罗家明说什么,只是低着头一个劲地在鼓捣着手机,用携程无线给旁边这少年订车票——好在罗家明随身带着身份证。
罗家明暂时也不敢跟家里面打电话,他斜倚着车窗,静静地看着这个自己待了四年的城市,心里面一种五味杂陈的味道在翻滚,想到即将要离开父母、离开自己熟悉的生活,一种巨大的无力感便从内心深处,油然而升起来,使得他几乎要瘫软在座椅里。
快车道中间的草坪里,一路高高竖立着的路灯,泛发出橘黄色温暖的光芒。眯着眼睛看,有一种光怪陆离的奇异错觉。罗家明不知道自己这一走,到底还能不能再回到江城,或者……到底还能不能见到父母!
未来的不可知,是他恐惧的源泉。看着飞速后退的熟悉景象,心里面不由得在想:“那一夜,倘若我什么都没有改变,会是什么模样?”
一轮圆月凝立在半空,有腥味的海风吹拂过来,没有人能够给他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