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七帮十八会的人物,倒并不像一般人所想像的那样,不时争斗流血,而是和平相处,兼且相互相助的,这本来是中国帮会组织的第一要旨。当年,国父孙中山先生,曾在美洲,出任全美洲洪门的大龙头,鼓吹革命,这是孙中山先生看到了中国帮会的团结、行侠、扶弱、锄强的本质之故。
而今,白素竟说我若是和他的哥哥作对,敌人便是七帮十八会的人马,这人对天下之大不韪的罪名,老实说,我绝对担当不起!当下,我不由得呆呆地站着,出不了声。
白素叹了一口气,道:“卫先生,我看你就打消了本来的意思了吧!”
我还没有回答,红红已经“哼”地一声,道:“什么七帮十八会?便是七十帮,一百八十会,又怎么样?想欺侮人,就不行!”
红红的话,令得我心中一亮,同时,也使我下定了决心。
我沉声道:“我当然不会和七帮十八会的人马作对,但是如果七帮十八会的人马。被一个人操纵,而那人却又品行极坏的话,这件事我既知道了,便不能善甘罢休!”
白素向我缓缓地走了过来,在我面前三尺许站住,仰起头来望着我。
我可以看得出,在她美丽的眼睛中,闪耀着一种异样的,忧郁的神采。
如果不是一个人的心中,对另一个人,有着极度的关怀的话,他的眼中,是无论如何,不会出现这种异样的光采的。
她朱唇微动,像是要讲话,但是却并没有说出声来,她举起纤手,轻拉了一下我的衣襟。又颓然地放下手来,长叹了一声,一言不发,轻过身去,身形晃动,白衣飘飘,转瞬间,她那窈窕的身形,便没入了黑暗之中。
我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感到了一阵莫名的惆怅,怔怔地站在那里发着呆。
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究竟呆了多久,直到红红“喂”地一声,我才猛地惊起。红红呶着嘴,道:“天快亮了,你还站着不走干什么?”
我抬头看天,果然已经发出了鱼肚白色,拉了红红的手,向前走去,天色大亮之际,我们已经回到了家中,我连凉也不冲,就倒头大睡。
我实在想痛快地睡上一觉,而且我的确也感到了极度的疲倦。但是,我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这半夜功夫,重临田宅,我究竟有一点什么收获呢?我细细地想着,而且,迅速地对事情归纳起来,得出了如下的结论:
第一、事情的本身,究竟是为了什么,虽然还不知道,但是却已经可知,那是江南江北,七省帮会人物,在白老大主持下的一次大集会。
第二、白老大可能已经不甚问事,实际上在指挥行事的,是他的儿子,那个狂妄狂性,阴险奸毒的年轻人。
第三、集会的日期是“十六”,地点是汤姆生道二十五号,我猜想那“十六”,是阴历的十六,极可能是八月中秋的后一天,而集会则是以纸猴为记的。
第四、既然明白了是白老大主持其事的,那么,召灵专家杜仲的行径,可以说一点神秘也没有了,白老大在这许多年来,当然是一直藏在田宅的地底下,而萝丝与那个花花公子,大概都是偶然发现了这个秘密而冤枉死去的。白老大的学识,如此丰富,他要利用录音机,电晶体操纵的玩意儿,实是易如翻掌,不要说琴键跳动这样的小事,再惊人一点的事,他也做得出来。
而且,我已料到,田太太所听到的,一定是白素学着萝丝的声音,要他们搬家!
我也作出了决定,和以后行动的步骤。第一、一定要弄明白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和白老大的儿子作对?他究竟是怀着如何的野心。
第二、这件事,已不是黄彼得的能力所能解决的了,我不准备再去找他。
第三、有一个原来是七帮十八会中,黄龙会中的头子,在此地一直很潦倒;是我一直在接济他,我要向他去问一下,我所料想的是不是对。
第四、在这几天中,我的行动要极端的小心,因为白老大的儿子,绝不会放过我的!
想到了这里,我才蒙蒙胧胧地睡去,一觉就睡到了傍晚时分,才睡醒了过来,而且还不是自然睡醒,而是被红红的尖叫声及敲门声所惊醒的!
我翻身坐了起来,只听得“砰”地一声,卧室的门,已被撞了开来。
门才被撞开,红红便跌了进来,她的后面,便是老蔡,两人都几乎跌了一交,方始站稳,我向红红望了一眼,不由得面上变色!
红红直趋我的床前,哭丧着脸,道:“我……我……”她话还没有讲完,便“哇”地一声,哭了起来。红红岂轻易会哭的人?我一见她进来时,便已经吃了一惊,那是因为她头上的头发,一根也不剩,已被剃得清光,比老蔡的光头更光!
如今,她又放声大哭,我怎能不吃惊,因为她还可能受了别的损害!
我连忙握住了她的手。道:“红红,究竟怎么一回事?”红红哭道:“我一觉睡醒,头发就一根也没有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忙道:“没有其他的事情发生么?”
红红眨了眨眼睛,才明白我的意思,脸上略略一红,道:“没有。”我直到此际,才松了一口气,老蔡在一旁道:“红红,没有了头发,哭什么?不是像那个尤什么纳了么?”红红啼笑皆非,哭丧着脸。
我道:“老蔡,别逗她了。红红,你平时可以戴假发,而且,你剃光了头,我们行起事来,也可以方便许多!”
红红一听我的话,喜得直跳了起来,眼泪还未干,就笑了起来,道:“我们?你是说,你允许我参加你的冒险?”
我笑道:“你明知我不许你参加,也是没有用的,你不怕连头也在睡觉中被人割了去,就只管和我在一起好了!”
红红道:“我不怕。”我知道那件事,一定是白老大儿子的“杰作”,他知道我不会如此渴睡,竟在红红的身上下手,这得人真可以说是卑鄙到了极点!这种卑劣的行动,非但不会吓倒我.而且更令我愤恨!
我们草草地吃完了饭,红红忙着打电话,找美容院送假发来,我则换上一条短裤,穿着一件背心,拖着拖鞋,神不知鬼不觉,从后门走了出去。
一路之上,我发现三次有人跟踪我,但是都被我摆脱了,一个小时之后,我已经来到了一个木屋区中,天色已经黑了,要在这样的一个木屋区中找人,当真不是容易的事情,而我又不能行藏太露,直到有一个小姑娘肯为我带路,我才到了一间比所有的木屋更破败的木屋面前。
我在门口叫道:“秦大哥,秦大哥可在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