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缩出了身子来,道:“用不着你们了,他已经死了!”
那高级安全官吃了一惊,道:“死了?这是谋杀!”方天沉声道:“阁下不要乱下判断,要经过检查,才能有断论!”
那高级安全官不再出声,退了开去,出了火箭,方天拉了拉我,道:“走吧,没有你的事了!”
我沉声道:“有我的事,我最好的朋友死了,我怎能没有事?”
方天低声道:“你不要忘记,他是死在地球人绝对无法防止的‘获壳依毒间’之手,而且,我们已代他报了仇!”
我摇了摇头,道:“不,你尽你的法子去善后吧,我还要陪着他的尸体!”
我一面说,一面又钻了进去,将纳尔逊的尸体,拉了出来。
在拉出纳尔逊的尸体之际,我的眼泪像泉水一样地涌了出来,落在纳尔逊有些凌乱,有些花白的头发上。
我失去了一个如此的朋友!
将纳尔逊拖了出来之后,医生连忙上来检查,医生的面上,现出了十分奇怪的神色,命令着救护人员,将纳尔逊放在担架上抬走。
我一直跟在后面,走了一程,医生忽然回过头来问我:“这是才发生的事么?”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医生的面上,又现出了奇怪的神色。
我问道:“医生,一个人如果处身在充满着阳电子的房间之中,他会怎样?”
医生低着头,一面走,一面道:“电离子有阴阳两性,阴离子使人情绪高涨,精神爽快,阳离子使人极度急燥,若是阳离子过度,人便在近乎癫狂的情形之下死亡。”他讲完了之后,转头问我:“你为甚么要问及这一点?”
我没有正面回答医生的话,而是进一步地问道:“解剖可以发现死因,情绪极度急燥,近乎癫狂而死也可以发现么?”
医生点了点头,道:“最新的解剖术,已经可以检查死者死前一刹那的精神状态,所以如果是那样死的话,是可以发现的。”
我吸了一口气,道:“我是纳尔逊的最好朋友,我要求将他的尸体解剖。”
医生还未曾出声,我身后传来了一个十分沉重的声音,道:“这不幸的变故,我们已通知他的家属了,等他的家属来到之后,才可以决定是否将他的尸体进行解剖——”
我连忙转过头来,只见讲话的是一个六十岁左右的便服男子。
在这个基地上,几乎人人都是穿着制服的,连我们身为宾客,前来参观的人,只要在太空基地中居住,在居住时期,便要穿指定的独特的衣服。所以,乍一见到一个便服的人,便立即使人联想到:这是一个地位十分高的人。
而那人的神情体态,也正好说明了这一点。
他的面肉,相当瘦削,但因之也使他看来,显得十分威严,而他炯炯有光的眼睛,正望着我。
当我转过头去的时候,他顿了一顿,续道:“卫斯理先生,你为甚么要求解剖他的尸体呢?”
我略想了一想,道:“阁下是——”
那高级安全官员踏前一步,代那人报出了来头,道:“齐飞尔将军。”
我呆了一呆,如今我以“齐飞尔”代替这位高级将领的真实姓名,是因为这位将军的姓名,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他是这个国家军事部门的极高负责人,同时也是这个太空基地的行政首长。
我到了这个基地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和他见面。
对于他词锋如此犀利的问题,我一时之间,感到无法回答!
我在未曾开言间,齐飞尔将军已经道:“我们会调查的!”
我苦笑了一下,道:“纳尔逊先生是我最好的朋友,他的死亡,给我带来了无比的悲痛,难道连我也被调查之列么?”
齐飞尔将军的面色,十分严肃,道:“我们要调查一切,所以,卫斯理先生,你暂时也不能离开这里。”我望着担架上,静静地闭着双眼的纳尔逊,道:“我不会离开的,因为我也想知道他的真正死因。”
齐飞尔将军没有再说甚么,带着副官,上了一辆车子,疾驰而去。
那高级安全官是知道我特有国际警察部队特种证件的,他在齐飞尔将军走了之后,到了我的身旁,道:“纳尔逊死了还不到半小时,但总统已命令齐飞尔将军彻底调查这件事了。”
我对这个国家的行政效率之高,也不禁十分佩服,但这时,我却绝对没有甚么心情去了解何以工作进行得那样迅速,因为我最好的朋友死了!
我跟着医护人员,直来到了医院中,纳尔逊被放在解剖室中,我在门外不住地来回踱步。
我不知道自己踱了多久,也不知道我在踱步之际,究竟在想些甚么。
直到我耳际,听到了一个十分坚定,但却也十分悲痛的声音,我才陡地惊起。
而当我抬起头来时,我发觉灯火通明,已经是黑夜了,那就是说,我在解剖室的门外,来回踱步,已过了几小时之久了!
我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刹时之间,我觉得自己像是老了许多!
那声音在我心中暗叹之际,再度响起,讲的还是那句话,道:“这位是卫斯理先生么?”
我转过头去,一时之间,我几乎疑心自己的眼睛花了,因为我看到纳尔逊先生,就站在我的面前!但是我立即发觉,站在我面前的,不是纳尔逊,而是一个酷肖纳尔逊的年轻人。
他和我差不多年纪,一头金黄色的头发,深碧的眼睛,面色沉着,但是在他的脸上,仍可以找到极度的智慧和勇敢的象征。
本来,我的心情是悲痛到不能言喻的,但是我一见到这个年轻人,心情却开朗了许多。
在那一瞬间,我突然感到伤心、难过,全是多余的。
因为纳尔逊不论是死于甚么原因,死于甚么时候,他总是会死去的,他本身的生命是一定会有结束之日的。
但是生命本身,却永无尽止。
纳尔逊死了,但我在这个年轻人身上,看到了纳尔逊所有的一切优点,而且可能比纳尔逊本身所有的优点更多!
生命不因个人的死亡而断去,相反地,它不但延续着,而且不断地演变,在进步!
我望着年轻人,可以毫无疑问地肯定他是纳尔逊的儿子,我道:“不错,我是卫斯理,你是为了你父亲的死而来的么?”
那年轻人道:“是的,我刚赶到。”
我道:“纳尔逊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