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笑一声,道:“那是你不知道勃拉克如今已怎样了的缘故。”
杰克疾问道:“他怎样了?”
我吸了一口气:“先告诉我,你们那情报员是怎样跌下来死的?”杰克中校伸手骚了骚头,取出了一页文件来,道:“你自己看,这是他从大厦顶楼跌下来时,还未断气时的话,完全是照原来他所说的一个字,记录下来的。”
我取了过来,只见那记录果然十分详细,那位情报员,显然是想用他最后的一分精力,讲出他的遭遇来,但如果是不明情由的人看来,却仍然完全不能明白他的意思。
他道:“我觉得有人在跟著我……但是我却看不到他……他离得我极近,我甚至可以感到他的气息,他突然推我……我不知道和谁抵抗才好,我根本看不到对手,但是我却被一股大力推了下来,告诉……杰克中校,我……没有完成跟踪勃拉克的任务……”
这人无异是一个其极优秀的特种工作人员,他到临死,还念念不忘他的任务。
我看完之后,将文件还给了杰克中校,杰克中校急不及待地问我:“你看,这些话是甚么意思?”我摊了摊手:“他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推他下去的人,是一个隐身人。”
杰克手抵在额上,戏剧性地叫道:“哦,卫斯理,我不是要你供给我幻想小说的题材,我要——”
我不等他讲完,便打断了他的话头,道:“我不是在供给你幻想小说的题材,我是在告诉你事实,而且,我知道那个透明人是谁,他就是冷血的勃拉克,如今是隐身的勃拉克了!”
杰克中校将眼睛睁得不能再大,望著我。
我也望著他,过了好一会,他才道:“卫斯理,他是完全透明的么?”
我答道:“完全透明的,当他在我的书桌上留下这张字条之际,我只看到一枝笔在动,看不到任何东西。”
杰克中枝道:“甚至没有两个黑点。”
我不明白,反问道:“两个黑点?”
杰克中校道:“是的,他的一对眼珠,你可看得到?”我肯定地道:“看不到,甚么都看不到。”杰克中校将背靠在椅背上:“我以为我们在说的透明人,是实际上存在的一个人,只不过人类的视线看不到他而已,并不是存在于四度空间,不可思议的怪物,是不是?”
我点头道:“我同意你的说法,到目前为止,勃拉克还只是一个普通的透明人,至于他会不会成为四度空间的怪物,使我们不但看不到他,而且踫不到他,那我却不得而知了。”杰克中校道:“就算你所说的全是事实——”
我大声地打断他的话头:“我所说的一切,全是事实。”杰克摆了摆手,道:“你大可不必那样大声,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他讲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四面看了一看,然后向我发出一个苦笑。
我知道,杰克中校事实上,已经相信我的话了。他刚才的行动,意思十分明显,那等于是在说:“如果有一个隐身人在我们的旁边的话,我们又怎能知道?”
我也苦笑了一下,道:“你相信了?不然我为甚么要来找你?”
杰克的面色灰白,道:“但是,科学家已经证明,真正的隐身人是不可能有的,他的一只眼珠一定要被他人看到,如光线能通过他的眼珠,那么他也就看不到东西了。”
我摇了摇头,道:“可是勃拉克却是可以看到东西的。”我想起了燕芬和王彦,他们两人的眼珠,我看得到。我又想起了勃拉克闯进我书室之后的行动,一切行动像是十分缓慢,但是他当然是可以看到东西的。或许他所看到的一切,十分模糊,所以才使他的行动,十分缓慢么?
我脑中乱成一片,杰克中校也叹了一口气,道:“卫斯理,我们遇到真正的难题了。”我并不出声,当然,那是不用杰克再加以说明的事,当然,那是前所未有的难题。
杰克又呆了半晌:“他是怎么会变成一个透明人的呢?”
我道:“关于这一点,我倒是知道一些的,但是因为与我的两个朋友的秘密有关所以我不能讲给你听,我可以告诉你的,只是一点,那就是他之所以变成隐身人,和现代科学,并没有关系,是因为一件数千年的古物之故。”
杰克自嘲地笑了起来:“甚么古物,是有咒语的指环么?”
我大声道:“不知道,我若是知道的话,可能我也成为隐身人了。”
我站起身来,准备告辞。杰克中校忙道:“你准备走了么?”我耸了耸肩,道:“我不走又怎么样?”杰克中校道:“你还是和我们在一起安全。”
我摇头道:“不怕,我可以改变我的面貌。”
我一面说,一面已从袋中取出了那制作得精巧之极的尼龙纤维面具来,一个转身,将面具戴上,再转过身来:“你还认识我么?”
我那时,已经变成了一个面目黝黑,饱经忧患的中年人了。
杰克呆呆地站了一会:“卫,我忽然想到了一些头绪。”
我也从他的面色上看出了他正想出了甚么,我忙问道:“你有甚么办法可以对付勃拉克?”杰克道:“如果勃拉克已成为一个透明人的话,我不认为他身上是穿著衣服的。”
我点头道:“我也认为。”
他将中指和拇指,用力一扭,发出了“得”地一声:“如果我们用浓厚的颜色液汁,喷向他的身上,那么他的原形毕露了。”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杰克不以为然地看著我。我道:“不错,在地上铺上沙,让隐身人在沙上走过,根据足印判断他在何处,然后给他一枪,于是隐身人倒地死去,是不是,但是这只是小说中的情节。”
杰克冷冷地道:“你认为不可能么?”
我道:“当然可能,但首先你要发现他,知道他的所在,其次,要他站著不动,更不用他那在一秒之内可以放射十发子弹的快枪!”
杰克也站了起来,瞪著我:“那只是困难,不是不能!”我道:“是的,只是困难,你试试上天下地,去我一个根本看不到的人吧!”
杰克仍是望著我,过了好一会,他才道:“卫斯理,我未曾和你合作过,但是听说你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为甚么这一次,你退缩得这样厉害。”
我呆了半晌,道:“是的,我过去不曾怕过甚么,我甚至和土星人作过对,但是我可以看到土星人,如今,我看不到勃拉克,我根本看不到他!”
我一面说,一面激动地挥著手,忽然,“拍”地一声,我的手踫到了一样甚么东西,在我的感觉,那像是一个人的手臂。
然而,在我手臂可以踫到的范围之内,根本没有人,根本没有任何东西!
我神经质地怪叫了一声,立即向后退出了一步,杰克也听到了那“拍”的一声,他的面也青了,他呆了一呆,立即抓起一瓶蓝墨水,向前抛了出去,“叭”地一声,蓝墨水瓶跌在地上,墨水洒了一地。
他连忙拔枪,我则举起了一张椅子。
在那瞬间,我反倒镇定了许多,因为我知道,勃拉克在这间房子中,他当然是一直跟著我,所以才会来到这里。
而我的神经,还能够镇定下来的原因,是因为勃拉克显然未曾带著武器。
因为他如果带著武器的话,那我们便应该可以看到一柄枪在悬空游荡了。
而如果靠徒手肉搏的话,那我相信,勃拉克绝不是我的放手,因为我是受过严格中国武术训练的人,我双臂用力一振,将那张古老的木椅,拉成了两半,何前抛了出去,同时叫道:“放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