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致逊一开了口,我的问题立时像连珠炮一样地发了出来,我忙问:“为什么你非杀他不可?你费了那么多的心血,将他找了回来,在他回来之后的几天中,他和你又绝未争吵过,为什么你要杀他?”
骆致逊张大了口,好一会才道:“没有用,我讲出来,你也不会……相信的。”
我连忙俯下身去,几乎和他鼻尖相对:“你讲,你只管讲,我可以相信一切荒诞之极的事情,只要你据实讲!”
骆致逊望了我好一会,我只当他要开讲了,可是他却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又低下了头去。
这时候,意料不到的事又发生了,平时看来,十分贤淑文静的骆太太,这时忽然向前跳了过来,而且毫不犹豫地重重一掌,掴在骆致逊的脸上。
那一下清脆的掌声,使我陡地一震,我还未曾表示意见,骆太太已经骂道:“说,你这不中用的人,我要你立即就说!”
我早已说过,骆太太是一个十分坚强、能干的女子,而骆致逊则是一个相当懦弱的人。
这也正是问题的症结所在:为什么一个性格懦弱的好人,会将他的弟弟,推下山崖去呢?
如今,我可以明显地看出来,骆太太是在刺激骆致逊要他坚强起来,将真情讲出来。
那绝不是在做戏给我看的,这种情形,至少使我明白了一点,骆致逊为什么要杀人,这一点,是连骆太太也不知道的。
骆致逊被掴了掌之后,他的脸色更难看了,一忽儿青,一忽儿白,他的身子在发着抖,突然间,他的双手又掩住了脸,可是就是不开口。
我感到世界上最难的事情,莫过于要从一个人的口中套出他心中的秘密,只要这个人不肯说,你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的。
骆致逊双手掩住脸,他的身子在发抖,过了足足有几分钟,他才以几乎要哭的声音道:“好,你们逼我说,我就说,我就说——”
骆致逊讲了两遍我就说,但是仍然未曾讲出究竟来,我焦急得紧紧地握着拳,因为他可能突然改变主意,那我就前功尽弃了!
他停顿了足有十分钟之久!
那十分钟的时间,长得使人觉得实在难以忍受。
总算骆致逊开口了,他道:“我说了,我是将他推下去的,因为,他……他,他已经不能算是人!”
我呆了呆,我不明白他这样讲是什么意思,我向骆太太望去,只见她的脸上,也充满了惊诧之色,显然她也不明这是什么意思。然而,如果骆致谦是一个不会死的“人”,他谋杀骆致谦的罪名当然也不成立了。因为他的罪名正是“杀死”了骆致谦,而骆致谦是“不会死”的,又怎会有“杀死”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