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肯道:“他是一个古物迷,有一幢很漂亮的房子,就在离博物院十哩外,可是大多数的时间,他都是睡在博物院中的!”
我抬头看了看,这座博物院,是一座十分宏大、古老的建筑。
凡是那样的建筑,总使人有一股阴森之感,黄博宜敢于一个人在那样的一幢大建物之中过夜,他不是特别胆大,就是一个怪人。
我还想问一些问题,但是邓肯已推开一扇门,那是一间宽大的陈列室,陈列的是中国的铜器,从巨大的鼎,到细小的盘,应有尽有,幸而我对中国的古董,也还有点知识,是以这个“专家”的头衔一时倒也不容易拆穿。邓肯越谈越是兴奋。
参观完了这一间陈列室之后,他又将我带到了陶器的陈列室,在那里,有很多马厂时期的三彩陶,都还十分完整,邓肯指着一只陶瓶:“你看这上面的纹彩,那时,欧洲还在野蛮时代!”
我苦笑了一下:“中国是文明古国,但是作为现在的中国人,我并不以此为荣,这就像是知耻的破落户,不想夸耀祖先的风光一样,人家进步得那么快,我们却越来越落后!”
邓肯拍着我的肩头:“别难过,小伙子,艺术的光彩是不会湮没的。”
我一件一件地看过去,看到一张巨大的办公桌上有一只细长的长瓶,那瓶的样子很奇特,瓶颈很长,很细,上着黑色的釉,看来光滑可爱,我将那只瓶拿了起来:“这是甚么时代的东西?”
邓肯道:“根据黄先生的推断,这是春秋时代的精美艺术品!”
我顺口问道:“那么,为甚么不将它陈列起来?”
邓肯道:“本来在陈列柜中,但是黄先生却说这只瓶有极高的价值,他专心研究这只瓶,已研究了半年多了,你看它有甚么特色?”
我在拿起这只瓶来的时候,已经觉得瓶的样子很奇特,瓶的黑釉,十分坚实,而且,在釉层上,有着许多极细的纹。
我道:“的确很奇怪,我未曾见过那样的陶瓶。”
邓肯趁机道:“据我所知,黄先生的研究,还没有结果,阁下是不是肯继续他的研究?”
我忙摇手道:“我不能胜任这样专门的工作。”
邓肯道:“卫先生,你太客气了,我们博物院,已筹得了一大笔款项,正准备扩大收藏东方的珍品!尤其是中国的珍品,正需要像你那样的人才来负责,我们可以出很高的薪水——“
听到这里,我不得不打断他的话头,老老实实地告诉他:“邓肯院长,我到这里来,并不是对贵院收藏的资料有甚么兴趣,而只是对黄先生的死,来作私人的调查,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绝没有可能留下来为博物院工作。”
邓肯现出十分失望的神色来。
但是他显然是一个十分乐观的人,因为就算在失望之馀,他又立时有了新的打算,他笑道:“那么,当你逗留在这里的时候,希望你尽量给我们宝贵的意见。”
我也不禁笑了起来:“好的,我一定尽我的能力,现在,我有几件事请你帮忙。”
“你只管说!”他很快地答应着。
“第一,”我说,“我需要黄博宜留下的一些文件,我希望可以找到和他私人生活有关的纪录,以明白他的死因。”
“那很容易,自他死后,他的一切,都没有人动过,全在这间办公室。”邓肯说,接着,他又表示疑惑:“他不是死于交通失事么?”
“是的,我也相信是,但是其中又有一个极其细微的疑点,这种小小的疑点,警方通常是不予接纳,所以我只好作私人的调查。”
邓肯点着头:“你可以使用这间办公室,作为你办公——我的意思是研究黄先生遗物的所在。”
“谢谢你,”我衷心地感谢他的合作:“还有,黄博宜生前的住所——”
“他死后,没有亲人,是以钥匙由警方交给了我,我已登报出售他的住宅了,但是还未曾有人来买。”
我忙道:“请你告诉我他屋子的住址,和将钥匙给我,我要到他房子去看看。”
“可以!”邓肯有求必应。
他将我带到了他的办公室,取出了一串钥匙来给我,又将黄博宜那屋子的住址,画了一个简单的草图。根据他的叙述,大约驾车十五分钟,就可以到达了。
我向他告辞,他一直送我到博物院的门口,我上了车,驶向黄博宜的住宅。
十分钟之后,我发现黄博宜的住宅,相当荒僻,那里,每一幢房子的距离,都在两百尺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