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十五个模型退了回去的时候,我不禁失声道:“那么,你们如今是什么样子?”
回答来了:“我们如今,不是什么样子。当你们看到最后的一个模型之际,我们已经因为进步,而退化到只要保存脑神经中枢的一部分,发出脑电波以指挥一切的地步,所以除了这个器官之外,我们别的器官,都退化了。”
白素尖声道:“以后呢?”
回答是:“以后的四亿年左右,我们又发展到脑电波可以单独存在的游离状态。”
感觉中又听得回答:“脑电波可以离开一切器官而单独存在,这是我们跨向永恒的最重要的一环,因为任何器官,都不能永恒存在,在这以后的一亿年之中,我们的最后器官,也退化了。”
格勒道:“那么你们,你们……变成什么都没有了?”
“哈哈,谁说我们没有什么?我们已成功地将我们的星球,推出银河系的边缘,到了永恒的外太空,我们是永恒的存在,你知道电波的速度么?脑电波本身就是一种无线电波,我们摆脱了一切器官的束缚,我们便能以无线电波的速度,自由来往,当你们一降落,我们便全都来到你们的身边了!”
法拉齐是第一个捧住了头、尖叫起来的人,迪安是第二个,格勒第三,我、白素、革大鹏是同时怪叫起来的。
我们没有法子不叫,这是完全是无法想像的事,我在刚一降落的时候,觉得无法将一种高级生物设想为微生物,然而,“他们”却比微生物更彻底,他们根本没有什么,也没有什么样子,他们只是一种“思想”,一种永恒生存的“电波”,然而“他们”却是生物的,而不是物理的,你能不叫么,你能么?
我忽然想到,宗教上的所谓永生不死,将人的身子称之为“臭皮囊”,是不值得留恋的东西,将生命喻为一声叹息,而追求一种永恒的精神存在,这不是和“永恒星人”七十五亿年来的进化过程不相上下么?
这么一想,我首先便安心了许多,我感到了有人在对我说:“这是生物的进化过程,你们大可不必大惊小怪。”我沉住了气:“你们对太阳的变化,知道多少?”
回答是:“我们知道得很少,因为太远了,而且我们也没有留意观察,我们都变得太懒了,我们正在耽心,这样下去,会连现在的脑电波也‘退化’了,如今我们虽然无形无质,但是却还能在电波检示器中现出形状的。”
我苦笑了一声:“有即是无,一切‘有’的东西,到头来,总要变成‘无’的!”
我很久没有“感到”回答,然后,便是革大鹏问:“对于宇宙中的一种震荡,你们知道多少?”
“那种震荡,是星系的一种大移动所造成。银河系中,包括着数十亿个大恒星,相互牵引成为一体,但整个银河系仍不是静止不动的,有时候会震荡一下——是什么原因,连我们也不知道,这种震荡发生得极快,如果恰好有生物被这种震荡卷入,那就十分有趣了。”
格勒“哼”了一声:“一点也没有趣,我们便是遇上了这种震荡,所以才一下子倒退了一百年,一下子又超越了无数年。”
“你们想回去,是不是?那只好碰运气了,你们向银河系飞去,总有机会遇到震荡,很抱歉我们不能帮你们什么,我们的一切,全是脑电波指挥控制的,我们的脑电波的频率,远比你们的高,你们无法使用我们的一切机器。”
革大鹏向我们作了一个手势,我们一齐向后,退了开来。
我们出了那扇门,到了飞艇中,每个人的两颊都异乎寻常地灼热,我们是处在一个迷迷蒙蒙的状态之中的,直到我们送回了飞船之旁。
我们降落这个星球,没有损失什么,我们还可以说,受到了十分热情的“招待”。
但是我想,包括革大鹏在内,我们都十分后悔这次的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