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三摊了摊手:“一听得他这样讲,我实在不能再问下去了,因为其中有很多关节,像他父亲当年来找我们,死在秋字号炭窖里,尸骨无存的种种经过,他要是不知道,我们很难说得出口。所以我只好道:‘真是有点不明白,这块木炭,很对不起,一定要等大的黄金,才能换!’当时,他盯着那块木炭,现出十分奇怪的神情来,想说什么,但是口唇掀动,却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来。”
边五道:“由于事情由头到尾,都怪不可言,我倒真希望他多说一点话,我们多少可以在他的话中了解到一些事实的真相。可是他又不说什么,只是站了起来:‘现在我知道需要多少黄金才行了!我的生意正在逐渐发展,我想我很快,就会有足够的黄金,到那时候,我再来找你们!’他既然这样说,我们当然只好由他,那次见面,就这样结东了!”
我忙道:“林伯骏,后来一直没有再来?”祁三道:“没有。”
我竭力思索着,想在种种凌乱的,毫无连贯的,怪异的,看起来,根本是绝不合理的事与人之间,找出一条可以将之贯串起来,形成一条可以解释的事实的线,可是我却找不到。
我所知道关键性的人,有四叔、林子渊、林伯骏,还有林子渊的妻子,这四个人是主要人物。四婶、边五、祁三,是配角。
而我知道的事之中,重要的有:林子渊要求开窖,找一块木料。四叔在句容县回来之后,和祁三一起在窖中的积灰之中,发现了那块木炭。木炭善价待沽,像是四叔知道一定会有人要这块木炭一样。结果,这样的人出现了,他是林伯骏。
可是,林伯骏却不知道为什么要得到这块木炭,只不过是遵照他母亲的吩咐!
由种种已知的事看来,这些怪异的事情当中,还有一个极其主要的人物,未曾出场,这个人,就是当年到炭帮去作怪异要求,结果死在炭窖之中的林子渊的妻子、林伯骏的母亲!
我大略地想了一想,除了得出了这样的一个结论之外,没有进一步的收获。
这时,我们四个人都不讲话,静默维持了片刻,祁三才又道:“我们的境况愈来愈不如前,可以卖的东西,差不多全卖完了,也欠了不少债,我提议卖地、卖房子,可是四婶说什么也不肯,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我们又自然而然,想到了那块木炭。”
我道:“所以,你们又登了广告,希望林伯骏看到了广告,再来找你们?”祁三道:“是的,结果,真有人打电话来,却是一个浑蛋!”祁三口中的“浑蛋”,自然就是陈长青。
这时,我也同意祁三对陈长青的称呼。陈长青这个浑蛋,有关这块木炭的事,如果要对他说明,只怕三天三夜也讲不明白!
祁三又道:“然后,就是白老大来了,白老大见了四婶,谈了很久,接着你们就来了!”
祁三讲到这里,和边五一起道:“有关这块木炭的事,我们所知道的,已经全告诉你们了!”
我和白素,也都相信他们并没有再保留了什么秘密。
虽然祁三和边五将他们所知全讲了出来,可是没有多大的用处,因为根本问题在于,他们所知也不多!
我和白素站了起来,同祁三和边五话别,他们一直送我们出门口,我一直捧着那只木盒,上了车,将木盒放在身边。
我一面驾着车,一面仍在思索着,白素看来也在想,她忽然讲了一句:“林子渊的妻子,是一个极重要的关键人物!”
白素的想法,和我的想法一样。我另外又想到了一点:“你父亲一定相信那个林伯骏还会来买这块木炭,所以他才要我们先买下来!”
白素道:“他为什么这样肯定?”我陡地想起来:“会不会这个林伯骏,根本是商场上的名人?而我们却不知道?”白素点头道:“大有可能,我们回去,查一查南洋华侨的名人录,看看是不是有这个人!如果有这个人,我们可以主动和他联络!”
我道:“我想在他的身上,得到多一点当年四叔到句容县去耽搁了一个月的资料!”
白素道:“当然,至少他曾主动想要这块木炭,只不过他不知道代价如此之高!”
我同意白素的说法,一到家中,我立时到书房,找出了一本华侨人名录来查,看看是不是有林伯骏这个名字。一查之下,我不禁暗叫了一声惭愧!
名人录中,不但有林伯骏的名字,而且所占的篇幅还相当多,其中自然有不少恭维的言语,这一类“名人录”,大都是这样的。我删去其中一些无关紧要的,将“名人录”中所载,林伯骏的小传,抄在下面。因为在整个故事之中,林伯骏这个人,所占的地位,相当重要。
林伯骏的小传如下:“林伯骏,一九四○年生于中国江苏省句容县,自幼丧父,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由其太夫人携带来汶莱。林君勤恳好学,自修不辍,初在林场中担任小工,由于勤奋向上,开始经营林场之后,业务日见发展,到七十年代初,已拥有林场多处,并在世界纸业危机之际,眼光独到,设立大规模纸浆厂,供应各地造纸厂原料,业务开展蓬勃,为汶莱地区华侨首领,热心公益,乐善好施,人皆称颂。”
我一查到林伯骏的小传,立时叫白素来看:“看,他是汶莱的纸业钜子!”
白素看了看这本名人录出版的日期,那是一年前出版的。白素皱着眉:“奇怪,当年,他没有那么多黄金来换这块木炭,如今看来,他应该巳经有能力了,为什么他不主动去找四婶?”我摊了摊手:“不知道,或许另有原因。我们已经找到了这个人,这个人对这块木炭有兴趣,这一点十分重要!”
白素笑起来:“那你想怎样?到汶莱去,同他兜售这块木炭?”想到做上门兜售的买卖,我不免觉得有点尴尬,但是这块木炭,当年林伯骏为什么想得到它呢?还有种种许多疑问,似乎全要落在他身上求解答,看来,非去见他一次不可。
在我犹豫期间,白素道:“或者,我们先打一封电报给他,看看他有什么反应?”我点头道:“也好!反正我不善于做买卖,上门兜售,相当尴尬!”
我一面说,一面已摊开了纸,根据“名人录”上,林伯骏办事处的地址,写了一封简短的电报。电报很简单,只是说,若干年前,他有兴趣的一块木炭,因为价格太高,他未能到手,如今这块木炭在我的手中,如果他有兴趣,请和我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