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听杜良口中说出的那个人的名字,就呆了一呆,一时之间,不知道他忽然说起这个人的名字来,是什么意思。
自杜良口中说出来的那个人的名字,我自然是听说过的,那是一个极其伟大的科学家,这个人,曾在动物细胞分裂繁殖方面,有过极高深的研究,他的无性繁殖的理论,早在十多年前就自成体系,可是当时,他的理论提出来的时间太早了,科学界对他的理论无法理解,不能接受,有些保守的学者,还曾对他的理论,提出过攻击,说是荒谬绝伦。
这个人,据我的记忆所及,大约在十年或是更久之前,他在一次攀登阿尔卑斯山的行动中失踪了。杜良突然提起这个人来,是什么意思呢?
一时之间,我怔呆着,道:“你提到的这位先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类先知。”
杜良道:“你要知道,他就在你的面前。”
我陡地呆了一呆,海文在上车之后,一直未曾开过口,这时,她才道:“别听他胡说八道。”
杜良道:“样子不像了,是不是?他根本没有攀登阿尔卑斯山,登山不是他的兴趣,探索生命的奥秘,才是他的兴趣。恰好那时有一次雪崩,他又在阿尔卑斯山脚下,所以我们就声称他在登山中失踪了。”
罗克皱着眉,道:“这些事,还提来干什么?”
杜良的神情更激动,道:“从事科学工作,一定要有牺牲,我们作了多大的的牺牲,世人可知道?”
罗克道:“我们作任何牺牲,都是自愿的,何必要世人知道。”
杜良道:“是,可以不必让世人知道,但是绝不能让他这种人,诬陷我们。”
他说着,直指着我,道:“你再看清楚,一个有身份、有名誉、有地位的人,可以经过整容,改换了姓名,报称失踪,抛弃了世俗中的一切,他为的是什么,就是为了要探索新知。”
我吸了一口气,再仔细看着罗克,眼前这个瘦削阴沉的人,和杜良口中提及的那个伟大的科学家——他的相片曾作过许多流行全世界杂志的封面——实在没有丝毫相同之处。
当然,现代的外科手术,可以轻而易举,彻底改造一个人的容貌,但是罗克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他为什么要作出这样的牺牲呢?
注视罗克久了,我也不能不承认,虽然他的面目阴森可怖,但是他的一双眼睛,却充满了极其深沉的智慧,这不是双普通人的眼睛。
我又吸了一口气,道:“如果是那样,那我收回刚才的话。杜良医生,请问你原来的名字是什么?”
杜良略顿一顿,又说出了一个名字来。
这个名字,令得海文发出了一下惊呼声,而令得我的口张大了合不拢来。
过了好一会,我才道:“你……你不是在领取诺贝尔奖金的时候,在瑞典首都遭人绑架,不落不明?”
杜良道:“一个人如果要彻底躲起来,总要找一个藉口的。”
海文的声音有点尖利,道:“你那一对可爱的双生女儿,当时不过八岁,你怎舍得忍心抛下她们?”
杜良喃喃地道:“她们如今已经二十岁了!小姐,为了从事一项伟大的工作,总要有牺牲的,我刚才已经讲过了,总要有牺牲的。”
由于我们之间的谈话,越来越是热烈,而且敌对的成分也越来越少,那持枪的汉子,也放下了手枪。我实在捺不住好奇,道:“那么他——”
我指了指持枪的汉子,罗克道:“他是我的一名学生。我们医院中,一个清洁工人,站出去,就可以令世界名医惭愧死。”
我不禁由衷地道:“是,你们已经掌握了生命的奥秘,在你们的手上,好像没有不治之症这回事?”
杜良摇着头,道:“你错了,我们不过有某种突破,这种突破,对于延长人的生命,有某种程度上的帮助而已。”
我挥着手,说道:“你们为什么不公开这种突破,而要躲起来,甚至不惜改容貌,藏头缩尾地工作?”杜良和罗克的脸上,都现出一种极度深切的悲哀来,这种深切的悲哀,绝不是任何人所能假装出来的。他们两人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声,杜良道:“公开?现在人类的观念,还未曾进步到这一程度。”
我大声道:“如果对人类有利的事,在观念上,一定可以接受的。”
罗克冷笑道:“哥白尼的学说,对人类的前途是不是有利?他被人烧死了。”
我立时道:“那是好几百年前的事情了。”
罗克道:“几百年,对人类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人类的观念,一样是那样愚昧落后。”海文也参加了辩论,道:“不见得,人类的观念在飞速地进步,你能举个愚昧落后的例子么?”
罗克“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听来有点放肆,但是,却充满了自信。
他道:“节制生育,是对全人类都有利的事情。可是直到现在,还有多少人对人工流产,对避孕在呶呶不休。”
海文的脸红了红,道:“那主要是宗教的观点。”
罗克道:“对,但是当那么多人,精神无所寄托,而受制于宗教观念之际,人类的观念,能说是进步吗?”
我插言道:“这个问题迟早会解决的,而且,赞成节制人口的观念,已经成为主流了。你举的这个例子,说服力不强。”
罗克挥着手,他的神情也渐渐变得激动,他道:“那么,优生学呢?优生学的观念,有多少人可以接受?”
我呆了一呆,向海文望去,海文的神情,也有点疑惑。我们当然知道优生学的意思,但是所谓优生学,却也包括了许多不同的见解,不同的内容,我不知道罗克是指哪一种而言。
我问道:“你说的优生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