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丘伦一点声音也未曾发出来过,只是在喉间,间歇地传出一些“晤呀”的声音。
他们躲起之后不久,就听到轻便车的声音,时停时发,正向他们移来。同时,在车子停住的时候,他听到了两个人的交谈。
海文听到的那个人的交谈,只是一些不完整的片断,有些话,还全然无意义可寻(至少在当时是如此)。但因为这些对话,对日后事情真相的揭露,有相当大的帮助,所以我详细地将之记述在后面。
海文听到的,是三个人的谈话。
(三个人!一个驾车,另外两个,是方便将找到的人抓回去的?)
这三个人,海文当然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和身份,她躲得很好,由干草遮掩着,是以也无法看清他们的容貌。所以只好用A、B、C来代表他们。幸而这三个人的声音,很不相同,所以容易分清是谁在讲话。
海文听到的三个人的对话如下:
A:(可能已讲了许多话,海文听到的只是下半句)……这真不是好现像。
B:真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好像越来越聪明了。
C:不可能的,不可能。
A:当然不可能,或许只是一种本能。
B:这始终不是好现像,要是我们找不到——
A:不会的,以往两次,都没有出错。
C:(闷哼)哼,还说没有出错,几乎闹出了大乱子,那记者——
A:(陡然地)咦,前面好像有人!
(杂沓的脚步声,表示有人向前奔去)
B:那不是人,他看错了。
C:我真怀疑,他们的智力从何而来。
B:(大声)他们没有智力,没有!
C:那怎么会不断有逃出来的?
B:只是一种本能,我想。
(脚步声又传近,大约是A回来了)
A:这次可能逃远了,再驾车前去看看。
B:看守也太大意了。
(轻便车驶远去的声音)
海文听到轻便车驶远,立时又拉着丘伦,离开了草垛,往回奔去。
海文这样的做法,相当聪明,因为轻便车才由那个方向驶来,她由那个方向走,就不会和轻便车遇上。
海文那时,对她听到的那三个人的对话,还不了解是什么意思。但至少有一点,她是明白的,因为在对话中,她听到了“逃出来”这样的字眼,丘伦是逃出来的,会被抓回去。
海文只明白这一点,在当时,她也只需要明白这一点就够了。明白了这一点,她就拉着丘伦,要逃避轻便车的追捕。
她和丘伦,大约奔出了半里,已离开了湖边的范围,到了一片林子之中。
在奔跑的过程中,丘伦一直未曾出声,海文看到林子中,有一个被露营人弃下的帐幕,倒坍了一半,她指着那帐幕,对丘伦道:“进去,躲进去。”
可是丘伦在站定了之后,只是站着不动,对海文的话,一点反应也没有。海文只好再拉着他,到了帐幕前,按下丘伦的头,令他钻进帐幕去。
海文自己并没有进去,她只是吩咐道:“躲着,一动也别动,不听到我的声音,怎样也别出来。”
虽然她叮嘱着,可是进了帐幕的丘伦,仍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海文迅速地转着念,她首先想到了我,我是为了调查丘伦的死而来的,如今丘伦还活着,虽然海文觉得情形怪异至于极点,但一定要先让我知道。
于是,她又奔出了林子,上了公路,总算那家小咖啡店里有电话,所以她打了电话给我。而在和我通了电话之后,根据海文的说法是:过了要命的十五分钟之久,才看到你的车子驶来。
我感到极度的震惊,道:“那么,从你将丘伦藏进那帐幕到现在,有多久了?”
海文道:“接近一小时。”
我一面飞快地驾着车,一面忍不住用力在方向盘上敲了一下,道:“快一小时了,那三个人,驾着轻便车,还到处在找他,丘伦被他们发现的可能性太大了。”
海文的脸色本来已经够苍白的了,给我一说,更是半丝血色也无,道:“我……做错了?”
我的思绪十分紊乱,而我实在也没有责备海文的意思,因为猝然之间,遇上了这样怪异莫名的事,海文的做法,已经很好。
海文曾说:“我一看到那人抬起头来,是丘伦,一时之间,我还以为自己看到了鬼魂。”
在这样惊慌的情形之下,海文还知道将丘伦藏进一个半塌的帐幕之中,还能责备她什么呢?
我心中有千百个疑问要好好思索,可是这时,我却一个问题也不想,只是尽可能快速驾着车,并且,心中千万遍希望,丘伦听海文的话,仍然躲在那个帐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