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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几个博士,继续在讨论着将来如何在研究上合作的问题,我想已经没有我的事了,我宁愿早一点到东京去陪白素。
  于是我向他们告辞,又到飞机场去。在飞机上,照例什么也不理会,只是睡觉。到了东京之后,直驱酒店,芳子和尔子陪着白素,白素见到了我,自然很高兴。我和高田警官联络上之后,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关切:“你真有办法使尊夫人没有事?”
  我取笑道:“你还没有想出辩护的方法来?”
  高田声音沮丧:“还没有。”我道:“慢慢想,你一定会想到的。”
  到了开庭那一天,热闹无比,记者群集,那位律师愁眉苦脸。
  主控开始传讯证人,第一个上台的是宝田满,他详细他讲述看到的情形,讲完之后,白豪的律师双手抱住了头,不敢抬起来。法庭中所有的人,都用诧异的目光望向白素,心中显然全在想:何以这样出色的一个人会做那么凶残的事?
  白素十分镇定,带着微笑。轮到辩方律师盘问证人,那律师向我望来,我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那律师像是才吞了一只炮仗椒,一副垂头气的样子,问“宝田先生,你说看到死者用手抓住破裂了的玻璃,企图阻止外跌,但是被告还是不断推他?”
  宝田满肯定地道:“是。那情形可怕极了,破裂的玻璃,割得死者的手全是血。”
  宝田满的话才也口,厅中突然有一个人,发出了“啊”地一下呼叫声来,法官立时对这怒目相向,可是那人却笑容满面,一副高兴之极的模样。
  那个人,就是高田警官,我和他互望了一眼,点了点头,因为我知道他为什么呼叫,他已经想出了我有方法可以令白素自由离开法庭。
  我向他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他离开法庭,高田警官满面笑容,走了出去。和聪明人打交道,真是愉快的事,我甚至不必和他交谈一句,他就知道自己该去做什么了。接着,是两上女工轮流作供,每次作供完毕,我都叫律师去问同样的问题,两个证人作了同样的肯定的答覆。
  这时,庭外突然传了一阵喧哗,我知道高田已经回来了,又对律师讲了几句,律师大是兴奋,立时道:“法官大人,我有一项强有力的证据,可以推翻三位目击证人的证供,请法官大人准于呈堂。”
  主控方面的没有反对,法官点头批准,法庭的门打开,法庭中所有的人,都愕然站起,人人可以看到,高田警官和一个殓房的职员,推着一具白布覆盖着的尸体,走了进来。
  法官一再敲槌,法庭中才静了下来。白素的律师侃侃而谈,和刚才判著两入:“法官大人,这是死者张强的尸体,刚才,三位证人的证供中,都提及死者双手抓住破裂的玻璃,割得他双手鲜血四浅,现在请大人看死者的双手。”
  律师走过去,揭开白布,把尸体的双手一起提起来,尸体的双手谁都看得出来,丝毫没有割伤过的痕迹。
  法庭中又传出了一阵交头接耳声,律师又道:“死者的尸体,曾经过详细的检验,法医官的报告书中,也从来未曾提及死者双手有过伤痕。”
  律师讲到这里,向我望来,我递了一张字条给他,他看了一下,照着我在字条中所写的说:“我不指责三位证人是在说谎,只想指出一点;三位证人看到的,显然不是事实,没有任何事实去支持他们的证供。“
  法庭上的喧哗,法官已无法控制了。
  半小时之后,我和白素、律师、高田,一起离开法庭,大批记者跟着拍照,证供与事实不符,白素自然无罪释放,张强的死,纯粹因为他脑部不知道接受了什么讯号的误导。
  我相信,尾杉的死,原因也是一样,接近了误导的信号,或许那信号令得他自己以为是一条鱼,所以就跃向山溪之中。
  只有一个疑问,始终不能确实解开,那就是,张强当晚在回到旅馆之后,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我和白素商量这个疑问,得出的结论是,当时尾杉可能在酒店之中。张强回来,尾杉看到了,可能对张强采取了某种行动,最可能是对张强进行了不知不觉的催眠。
  催眠术本来也是讯号输出,使人接受的一种方法,有单对单的催眠,也有大规模有组织的催眠宣传,用在商业上,、政治上,使成千上万的人,接受输出讯号的误导。
  真正的情形如何不得而知,但尾杉既然事后曾取回仪器,他和张强早曾相遇,极有可能。
  我们并没有多在东京停留,就回家,休息了几天之后,就到维也纳去,目的地是维也纳的安普蛾类研究所。
  当我们走进陈岛的办公室之际,看到梁若水正在墙上,挂起一幅画。
  那幅画,就是在台北一个画廊中见到过,也曾挂在梁若水办公室中的“茫点”。
  我帮着她挂好了画:“现在,我多少可以解释一下画家的用心了,眼睛部分遮着,这表示看到和看不到,其实是一样的,真相和不是真相,眼不想作用,起作用的是脑。”
  梁若水点头:“是,而人脑又是那样迷茫,对讯号的接受,甚至不能自己作主,太容易受外来讯号的影响,而作出错误的判断。”
  白素叹了一声:“人类的历史,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产生的。”
  梁若水也叹了一声:“什么时候,我们才自己是自己的主人,不受各种各样外来信号的干扰?人脑中的茫点何在?这是我想要研究的中心。”
  我们讲到这里时,陈岛走了进来。我忙问:“三位不幸者的情形怎样?”
  陈岛道:“葛陵少校的情形最好,三个人一起在实验室中,接受我们搜集的讯号的输出,开始的时候,三个人都表现得很慌乱,但是葛陵少校突然恢复了正常,他说,他连自己是怎么降落的都不记得了,那一段日子,在他的记忆中是一片空白,就像喝醉了酒的人,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他居然能操纵太空穿梭机降落地面?”
  陈岛作了一个手势:“那可能是他的潜意识还未曾受到误导干扰,人的脑部构造实在太复杂了,不知要多久才能有一点研究结果。”我和白素有同感。我们在陈岛的带领之下,参观了他的研究所,他研究的目的是什么,我已经知道,但是研究的过程如何,却实在没有法子了解。
  各位如果到维也纳,不妨到安普蛾类研究所的门口去看看,不过这个研究所是绝对谢绝参观的。
  洪安和时造会怎样,那只好看他们接受偶然的因素是多少,换句通俗一点的话说,要看他们的运气。离开了维也纳之后,回到了家中,总算事情告了一个段落,但是心中的茫然之感,却久久不能去。
  人类对于自己身体主要的构成部分,所知竟然如此之少,难怪人生那么痛苦。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