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张强在日本已经意外死亡”这句话,在喉间打了一个转,又咽了下去,我实在不忍把这个坏消息告诉时造,我道:“我立刻再赶回日本去。”
时造紧握着我的手:“希望你成功,张医生曾告诉我,你会成功,你从来没有失败过。”
我只好苦笑着,时造又道:“芳子来了?我想见见她,她……不要也受了尾杉的害……才好。”
看到时造提起芳子,神情和语气这样关切,我心中陡地一动,想起她曾在我车了旁边,在车子的倒后镜中,有过怪异的动作,极有可能,她也因为脑部受了干扰而看不到自己。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她的处境也十分危险!我忙道:“时造先生!芳子……你最好别对芳子提起什么,免得使她也有危险。”
时造皱着眉,握着拳:“如果尾杉胆敢害芳子,我要把他撕成碎片。”
我拍了拍他的肩,劝他在这里等待我的消息,就转身走了出去。
和时造的那一番谈话,竟会得出这样惊人的结论,事先万万想不到。我出了病房,有天旋地转之感。定了定神,看到了那男护士站在走廊中,一见到了我,就道:“梁医生在办公室。”
我走进梁若水办公室,看到她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一厚叠病历报告,我走了进去,她连头都不抬,只是向我作了一个手势,示意我会下来。
我拿起她已经看过的病历,随便翻了一下,那是张强所作的有关时造旨人的病历报告。我只看了几页,梁若水就已经全看看完了,她抬起头来,和我互望着,她的神情奇异而茫然,我相信我的神情,也是一样,因为我们都接触到了一件奇幻莫测的事。
我虽然只看了两页病历报告,已可以知道,张强在报告上,记下了时造对他的叙述和他自己的意见,那也就是说,已看完了全部报告的梁若水,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
梁若水先打破沉寂:“时造……他对你全说了?”
我吸了一口气:“是,同样的话,张强也听过。他的结论怎样?我和时造达成的结论是——”
我把某种人有某种力量,可以干扰、控制他人脑部活动的这种想法,说了一遍。梁若水道:“张强的看法,和你们相同。而且,他还说那决不是幻想,绝对有这个可能。从催眠术的观点来看,那还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我当然不能同意这样的结论,我道:“不困难?”
梁若水道:“他的意思,在理论上来说,并不困难,人脑部的活动,会放射出能量,既然有能量,在理论上来说,就可以被接收,也可以受干扰。张强精通催眠术,他曾利用过催眠术,使病人说出深藏在心中的话。”
我的声音有点干涩:“可是……如果尾杉是元凶,他怎能隔得那么远,来对他入进行干扰?”
梁若水叹了一声:“这就要进一一步去追查了!”
我站了起来:“我立刻回日本,你去和芳于联络一下,事情……”我苦笑:“事情真是——真是……”
我竟然想不出用什么形容词来形容,只好挥着手,不再讲下去。
梁若水缓缓地道:“事情大诡异,人的全部活动,都由脑部活动伸延开来,脑部的活动决定一切,虚幻和实在的事,都靠脑部活动来决定,有许多药物,可以使人把实的事变成虚幻,把虚幻的事变成实在。”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梁若水想说明什么。只好静静地听着。
梁若水有点凄然地笑了一下:“人脑的地位是如此重要,可是却又弱得可怜,一点药物,就可以改变它的活动,有一种很普通的迷幻药,就会使服食了的人,产生种种如真的感觉,他感到自己会飞了,就会从高空向下跃去。”
我怔了一怔:“张强怎么会去服食那种药物?”
梁若水道:“他当然不会,我的意思是,人脑十分脆弱,只要有极微的干扰,就无法分得清真实和虚幻,可是偏偏真实和虚幻,完全决定于脑子的活动。”
我没有别的活可说,梁若水指出了人类最脆弱的一环,而这一环,如果给某些人以某种力量操纵掌握了,那是无法想下去的可怕。
我呆了一会,才道:“我和白素见面之后,会尽力而为。”
梁若水低叹了一声,视线移向那幅题为“茫点”的画,怔怔地看着,也不知道她的心中在想些什么。
我默然走了出去,赴机场之前,我先到家里去转一转,老蔡打开门,我就看到有人睡在沙发上,一见我就坐了起来,是江楼月。
江楼月大声说道:“终于等到你了!”
我根本没有任何时间和他说话,我回来的目的,是想知道自素是不是曾打过电话给我。所以我连看都不向他看一眼,迳自向楼上走去,一面道:“你等我干什么?我好像并没有欠你钱。”
江楼月十分委屈地叫了起来:“卫斯理,问问你的管家,我等你多久了。”
我三步并作两步地向楼上走去,随口道:“多久?”
江月楼叫着:“三十多个小时了。”
我呆了一呆,江楼月本身,也不是很空闲,如果他等了我那么久,那就表示他一定有极重要的事。
我仍然不停步,只是伸手向后面招了招,示意他跟我上来。
到了书房门口,江楼月一把抓住了我:“走,快跟我走。”
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发神经病了,上哪儿去?”
江楼月道:“美国,为了你,道吉尔博士快发神经病倒是真的,你立刻去见他,这是博士说的。”
哦,博士,道吉尔博士,负责太空实验,我简直已把他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