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侧着头,望着卓长根,打趣道:“老爷子,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成家了吧。”
卓长根一点也不觉得这句话是在打趣他,神情十分严肃,认真在思索白素的这个提议。在一旁的白老大,却笑得打跌:“他才想呢,可是却说什么也老不起这张脸来,再去碰一次钉子。”
我听得白老大这样说,真是又是骇然,又是好笑:“大家全是九十岁以上的老人,如果真能结合,那是古今美谈,马教授怎会拒绝?”
卓长根一听得我这样说,双眼立时闪闪生光:“小子,你是说我,还可以再去试一次?要是她又不答应,那怎么办?”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要是又失败了,可以再等四十年,第三次——”
我话才讲到这里,白老大已经急叫了起来:“小卫!”
卓长根发出了一下宏亮之极的怒吼声,一拳向我当胸打来。
我吓了一大跳,那一拳要是在全无防备的情形之下叫他打中了,肋骨非断三根不可,我也大叫一声,身子向后一缩一侧,可是卓长根拳出如风,我避得虽然快,“砰”地一声,还是被他一拳打在我的左肩上。
虽然我在一缩一侧之间,已经把他那一拳的力道,卸去了十之七八,可是中拳之后,我左臂还是抬不起来。
我骇然之极,又连退了几下,白老大已经拦在我和卓长根之间,转过身来,对我道:“这个玩笑他开不起,他认真得很。”
我真是啼笑皆非,这一拳算是白捱了,别说我不能还手,就算可以,我估计以自己的武术造诣而论,虽然罕遇敌手,但也未必打得过这个九十三岁,壮健得还像天神一样的老人。
我缓了一口气,一面挥动着左臂,一面连声道:“对不起,我只是喜欢开玩笑,不是故意的。”
卓长根还是气呼呼望着我,白老大做了一个手势:“老卓,你几次求我替你去做媒,老实说,要是碰了钉子,我老脸也不见光采,这两个小娃子,脑筋灵活,要是让他们去试试,只怕大有希望。”白老大说得十分认真,我要不是刚才捱了一拳,这时不笑得满地乱滚才怪!可是叫我忍住笑,还真是辛苦,几乎连双眼都鼓了出来。
白素狠狠瞪了我一眼:“老爷子,如果马教授肯见我们,我们一定尽力。”
卓长根本来一脸怒意,在白老大说了之后,他已经心平气和,这时,再一听得白素这样说,简直眉开眼笑,不断搓着手:“那太谢谢了,要是成功,你们要什么谢媒,统统没问题。”
白素吐了吐舌头——我和白素甚至都不能说是年轻了,在很多场合之下,我们都是权威人物,可是在卓长根面前,心理上都变成觉得自己是小孩子:“可不敢担保一定成。”
卓长根居然很明理:“哪有逼媒人说媒一定成的道理,你们只管去试试。”
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要是马教授也和老爷子一样,脾气还是那么火爆,只怕我去一说媒,就叫她照老规矩,割一只耳朵赶出来。”
卓长根望着我:“怎么,捱了一拳,生气了?”
他说着,疾伸手,在自己胸口,“砰砰砰”连打了三拳,连眉都不皱一下:“算是你打还我了。”
我给他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但是我总算明白了一点:这个人,决不能把他当作一个九十三岁的老人来看待,连六十三岁也不能,就把他当作同年龄的人好了,年龄在他的身上,除了外形上的改变,起不到任何别的作用。
我笑着,看他还想再打自己,连忙作出十分满意的神情来:“好,我们之间,再也没有什么了。”
他十分高兴,咧着嘴笑。给“说媒”的事一闹,我心中很多疑问,都没提出来,这时,大家又重新坐了下来,我道:“要我们来,当然不是为了要我们做媒,老爷子,你说你心中有谜团——”
卓长根点头:“是的。”
我道:“两个谜团,一个是令尊自何而来,又到何处去了?”
卓长根道:“是啊,第二个谜团是,金花在那五年之中,究竟在什么地方,是不是嫁过人,小白说,你神通广大,再怪的怪事都见过,所以要叫你来琢磨琢磨,看看能不能解得开。”
我心中不禁有点埋怨白老大。卓长根十分有趣,可是这两个谜团,我怎么有能力解得开?把这种事放在我身上,我神通再广大,也无法应付。
我心中在想,如何可以把这件事推掉,白素已开了口:“老爷子,令尊的事,比较难弄清楚,马教授还健在,只要她肯说,谜就解开了。”
卓长根闷哼一声:“只要她肯说?叫一匹马开口说人话,只怕更容易。”
白素侧着头,想了一会:“我尽量去试试。马教授在里昂,我先去见她。”
我忙道:“是啊,如何应付一个老太太,不是我的专长。”
白素笑道:“你在这里,和老爷子琢磨一下他父亲的事情。”
我苦笑了一下,但随即想到,这很容易,随便作出几个设想就可以了。虽然我也很想去见一见那位传奇人物马金花,可是一想到要做媒,又要去问及她极不愿提起的事,碰钉子的可能多于一切,还是先让白素去试试的好。
所以,我一面伸了一个懒腰,一面道:“好的,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白素道:“事不宜迟,明天一早我就出发。”
白素说“事不宜迟”,当然无心,看卓长根的神情,也全然未曾在意。可是我听了之后,却忍不住想:真的事不宜迟。
两个人都超过九十岁,生命可能随时结束。要是马金花突然去世,那么,当年她失踪的那段秘密,就成为永远的秘密了。
我再伸了一个懒腰:“祝你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