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一怔:“为什么要那么久?飞行时间,不会超过二十小时。”
在电话中听到了君花的吸气声:“有一点……私人的事,要交代一下。”白素没有再坚持:“好,一个星期,我可以把你写的故事,令很多人知道,看看有什么反响。”
君花连声道谢。这次通话结束之后,我十分不满:“她应该立刻赶来。”
白素低叹:“人各有各的难处。”
我也叹了一声:“若是当年铁军之中,竟然有一个女性的参谋长,真不可思议,难道是现代花木兰,那就更错综复杂,曲折离奇了。”
白素没有反应,我也没有再说下去。
接下来的三天之中,白素表现了她惊人的办事能力,她所做的事,若是照正常的程序来做,至少要三十天。在三天之中,她使“背叛”这篇小说出版.同时作了极为广泛的宣传,包括请最受欢迎的歌星。明星诵读书中的篇章,不但可以免费入场,而且入场者还可以免费得到彩色精印的浓缩故事小册。
同时,她又通过传播媒介,一再强调所写的事是真实的事,任何当年,曾对这件事有过直接或是间接记忆的人,只要能提供资料,都可以得到一定的报酬——她为此专门成立了一个工作小组,聘请了二十名对中国现代史的研究的大学生担任记录和发问的工作。
同时,她又组织了好几个有关这次战役的座谈会——她很快地就从只料之中,找到了那场使铁军全军覆没的战役资料。
原来那场战役,在战争史上,的确相当著名,我也参加了几次座谈会,参加者有年老的,当然早已退休的军人,有史学家,有军事学家和军史专家,等等。
一个老军人,在那场战役发生时,他也在军队中,职务的团长,他的话最具代表性。
他说:“当时,我们一听到铁军全军覆没的消息,真是惊讶得直跳了起来。铁军的将领,都又有勇,又有谋,怎么会打出这样的仗来?把部队退到无水无粮的山上守了五六天,再想突围,哪有不败的?那不是打仗,那是向敌人送礼,送的礼,就是全师官兵的性命。”这场战役的资料既然已经查了出来,师长、副师长、师参谋长的姓名,自然也知道了,但是一方面为了种种关系,另一方面,为了行文方便,所以不拟更改了,仍然称他们甘铁生和方铁生。另一个也是当时就在军队中的老军人,当时的职务较低,是排长,他当时驻地,,也在河南省境内,他说得更是具体:“铁军失败,敌军自然庆祝,我们当时和另一方面的军队关系很好,互有来往,只听说铁军的三个将军,都下落不明,不能肯定是阵亡了,还是逃脱,所以也十分紧张,怕他们卷土重来。”
一个专研究现代战争史料的专家说:“我特地研究这场战役,有资料显示,战败后,有不少铁军的士兵和低级军官又被人见到过,似乎又不是真正的全军覆没,可是根据当时的情势,突围的一定全被消灭,原来其中还有这样的曲折,这篇小说,是最佳的军事资料,不然,凭任何角度,都无法解释那场自杀战役,要不是方铁生的背叛,历史可能重写。”
在讨论会上的发言,大抵类此,也都是传闻,猜测居多,连军事史专家,也不知道当年曾有过一个那样大胆的作战计划。
真正明白内情最多的,自然还是小说的作者,白素做了那些事,目的想把其有关系的人引出来,可是,暂时显然未能成功。
在第五天晚上,白素对我说:“当事人的年龄,现在都不过是七十岁上下,方铁生如果在生,年纪更轻,要是这次把那战役揭开来,能引得当年两具铁生,再一现身,那就太妙了。”
我看到白素兴致勃勃,虽然觉得下落不明的人,经过四五十自,再要现身的机会,真是微乎其微,但是也不忍心妇她的兴.只是含糊道:“是啊,他们若是出现,自然当年所有谜团,都能真相大白。”
白素瞪了我一眼:“你别敷衍我了.你心里在说.绝无可能。”
我笑了起来,纠正她的话:“万一.万一两个铁生又见面了,会有什么样的情境?”
我用力挥手:“就算方铁生还在生,我不认为甘铁生可以在那么恶劣的环境之中突围出来,他的骸骨,早在那座穷山之中化灰了。”
白素又低叹了一声,没有言语。
接下来的两天中,仍然没有什么大的发展,保方面提供来的零星资料倒不少。白素每天和君花女士保持联络,在电话中听来,君花女士的语声,愈来愈是激动哀伤,有时甚至泣不成声。
我们知道她确切的抵达日期,所以准时在机场接她,我们没有见过她,但当她一出现,我们就可以肯定,那就是她。
她推着行李车出来,个子很高,走路的姿势也很挺,穿着传统的旗袍,套了一件粟鼠皮中等长度的大衣,平底鞋,看走来六十岁左右(实际年龄不止),略施脂粉,脸上虽然已有不少皱纹,但是仍然不减清秀,神态十分雍容大方,尤其是那一又同和她的眼神相接触,都会被她又眼之中,那种水灵灵的神采,弄得有点心神缭乱。
若是把她脸上其余部分都遮起来,只露出这一又眼睛,那么,这以有着动人眼神的眼睛,会今很多人着迷,而且它们看起来是那么年轻。
她看来高贵恬雅,一副大家闺秀的风范,在人人都匆匆忙忙的机场之中,她也不急不徐,不失她的风度。
一看到了她,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都知道对她的第一印象,十分佳妙。
在来机场之前,我和白素,曾有过一次对话。
这几天的努力,自然也不是白费的,在战争史资料上,找到了那个师的主要将领的名单,其中,自然也有那个在小说中神秘之极的师参谋长的名字,那是个男人的名字。
我和白素曾为这个神秘人物的性别,起过争论,我始终认为那时有一个女将军,是不可思议的事,如果有,早已众人皆知,不会那么神秘。白素曾说,她不排除女扮男装的可能性,我也认为没有可能,认为“三个男同性恋”的设想,接近事实。
当然,也找出了这个师参谋长的履历——他的资格极好,毕业自正宗的军官学校,一出军校,就已经是校级军官,他的第一个职务,是团参谋长,相信就是两个铁生才升团长时的那个团。
(那次“风尘三侠”的演出。)
白素还想找这个神秘人物的照片来看看,可是却没有找到,倒是两个铁生有合拍的戎装照,确如小说中所描写的那样,一个瘦削,看来文质彬彬,另一个满面虬髯,高大威猛得异乎寻常。
本来,全是小说中的情节,可是点点滴滴,忽然全有事实可以勾索出来,那实在是相当有趣的事,而如今,一个最重要的关键人物又出现了,自然到了最紧张的时刻,我和白素,一起迎了上去,白素先开口:“君花女士?”
君花女士向我们望来,眼神中带迷们和哀愁,她略点了点头。我已接手替她推行李车,白素在问:“在舍下住几天,还是要酒店?”
君花略想了想:“要是不太打扰,宁愿在府上。”
白素由衷地表示她能当主人的高兴:“好极。”
出了机场,上了车,大家都没有再说话,我性急,好几次要开口,都被白素以眼色止住。
我只好在心中咕哝着几句讲出来不是很好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