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这一点,我就低声问陈耳:“是不是蓝丝在弄什么花样?”
那么普通的一个问题,却令陈吓了一跳,连讲话也口吃起来:“不……不合吧!”
我始终觉得他的神情很怪,盯了他一眼,他忙又道:“不会吧,我看……不合吧!”
我闷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温太太的焦躁程度,随着时间而加,我的情形,也是一样,等到一小时之后,温豆裕还没有出现时,我发制人,先狠狠地骂起来:“这小畜牲,太不像话了,看我不抽他的筋剥他的皮!”
我一发狠,温太太反倒害怕起来:“你们……不是好朋友吗?他到底还年轻?”
我一翻眼:“不抽筋剥皮,一顿毒打是难免的!”
我一面说,一面用拳头“砰砰”地敲在沙发的靠背上。温太太其实个性很温和,看到我发狠的样子,十分害怕,不敢出声。我自然知道用这种行动去吓她,十分无聊,可是小宝一直不出现,也只有这个法子,可以使温太太转移注意力了。
一直到足足九十分钟之后,电梯门打开,才看到温宝裕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
温太太一见,一声欢呼,冲过去就把他拥在怀里,温宝裕没有什么反应,我看到自温太大宽厚的肩头上露出来的脸,不但神情茫然,而且双眼红肿,显然曾经哭过。
我曾预料过他会和蓝丝难分难舍,可是也绝想不到会到了这种程度!
我不等他从他母亲松开手,就指着他大声道:“怎么,中了降头术?”
温宝裕像是全然未渐听到的怒吼声,仍然神情惘然,我还想再喝他,可是,陈耳在我的身后、轻轻碰了一下,向电梯指了一指。我抬头看去,这才看到,电梯中还有一个没有出来,正是蓝丝。
蓝丝在电梯中,像是迟疑着是不是应该出来,最后才下定决心,走了出来。
在那一刹那间,我想到的是:蓝丝看来一直和温室裕在一起,几十分钟他们在干什么?
蓝丝的神情,也是一片茫然,而且还有点凄然,她出来之后,用极低的声音叫了一声:“小宝!”
蓝丝的那一下叫声,真的极其低微,可是,不但离她有几步的我,听得清清楚楚,显然别人,包括失魂落魄的温宝裕,也同样听到了。
温宝裕的反应很强烈,他陡然一震,用力一挣,竟然挣脱了他母亲的拥抱——那不但需要极大的力量,而且也需要极大的勇气。
他立时转过身来,面向正从电梯中出来的蓝丝,温太太这时,也看到了蓝丝。本来,我猜她一定会又昏过去的。可是由于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实在令得她惊骇太甚,以致她不能昏过去了,负负得正的数学定理,也可以应用在人的情绪反应上。
她的双眼睁碍极大,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事,一面不由自主地摇头着,表示她绝不相信她所看到的一切。
她看到的憎景,自然和我们看到的一样:温宝裕一转过身去,和蓝丝面对面,两人同时伸出双手来,四只手紧紧地握着。
温宝裕口唇掀动,像是想说什么,可是蓝丝已开了口:“小宝,别说什么,我们该说的,全说了,该做的也全做了!”
蓝丝的神情,凄然欲绝,温宝俗也不遑会让:“是……该做的吗?”
蓝丝笑了起来,凄然之中,又有着极度的甜蜜:“不管该不该做,你后悔吗?”
温宝裕陡然叫了起来:“当然不!”
蓝丝嫡然笑:“那就是了!”
她说着,松开了温宝裕的手,退了一步,眉梢眼角所显露出来的那种依依不舍的神情,真叫旁观者,也为之心醉,当事人自然心醉!
温宝裕看来,立时就要跟了上去,可是蓝丝向他作了一个阻止的手势,温宝裕立时站住。蓝丝一直退着出去,她和温宝裕,也始终四目交投,其间,不知交换了多少千百万语,有着纠缠不清的不尽的相思。
等到蓝丝退到了门前,翻然转身,走出了旋转的玻璃门,在她苗条的背影上,仍然可以看得出,她全身都在散发着情爱的光辉。
温宝裕呆如木鸡,温太太像是如梦初醒,看着我和陈耳,又急步到温宝裕面前:“小宝,快走,这地方邪门,白天好好站着,也会做恶梦!”
她实在无法相信刚才眼见的是事实,绝对无法接受,所以,以为那只是突如其来的一场恶梦!
这种想法,倒可以令得她自己心安理得,不过她连叫了三声小宝,温宝裕只是怔怔地望着旋转门,一声不出,一动不动。温太太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伸手按在温宝裕的额中,叫了起来:“小宝,你别吓我!小宝,你别吓我!”
他一站到温宝裕的面前,温宝裕自然再也看不到旋转门了,他想推开他母亲,无奈温太太体重过甚,不容易推得动,他只伯也在这时,才看清楚了挡在他前面的原来是他的母亲,所以他发出了一下无奈之极的长叹声,缓缓闭上了眼睛。
在他闭上眼睛之际,人人都可以清清楚楚看到,自他闭着的眼睛之中,有大滴的泪水透出来。
温太太又大呼小叫了起来:“小宝,你在哭?你从三岁以后就没有哭过,你为什么哭,别伯,讲给妈妈听,别哭,小宝,别哭,天塌下来有你妈妈顶着!”
温太太的声音虽然尖锐刺耳,可是她所说的话,都真挚之极,听得我都鼻为之酸,听在温宝裕的耳中,感受自然更加不同,他索性抱住了他母亲,号陶大哭起来,他一哭,温太太自然也忍不住,她音量十分宏大,一时之间,酒店的大堂之中,哭声震天,许多住客围住了看,不知发生了什么惨事,而酒店的职员,手忙脚乱,不知如何可以阻止这母子二人的抱头痛哭。
我和陈耳,也不禁面面相藏,因为自从温宝裕一出现起,情形简直怪异绝伦,他和蓝丝,公然上演了一场生离死别,这时他痛哭失声:自然是为了蓝丝的离去,他和蓝丝在一起的时候,蓝丝对他说了些什么?
我一想到这里,突然又想起了猜王降头师的计划,是要蓝丝去冒充那个女人,他也曾说过,蓝丝在这种冒充行动中,要欺骗的对象,是天下所有降头师之王,史奈大师,因此,几乎任何事都可以发生,危险之极。那么,是不是蓝丝自己知道了凶多吉少,所以来和温宝裕话别,而又情不自禁,把自己的处境说给温宝裕听,所以才会有那种生离死别的情形出现——蓝丝如果真的处境危险之至,那么,刚才的情形,就有可能是真的生离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