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们实际上,也都知道,这件事,既然已沾上了身,想挥也挥不去,问题是在于如何在极度的危险之中,一方面行事,一方面尽量保护自己。
我至是多问了一句:“会有甚么后果,你考虑过了?”
白素并没有甚么咬牙切齿的坚决的神情,她只是姿态优雅地点了点头,仿佛那只是极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桩。
我倒有点抑不住心情的激动,迅速地来回走动着,颇有热血沸腾之感——真正灵童的出现所可能掀起的轩然大波,似乎已经出现。
白素的声音平静:“神迹并不一定已经消失,七叔当年遇到的那个老喇嘛,对日后事态的发展,作了精确的预言,就是奇迹。大活佛当年,在如此恶劣的形势下,间关千里,竟能携带了大批财物和随从,远走他方,也不是他领了甚么特别通行证,尽管有势力绝不想他逃亡成功,可还是成功了!”
我笑了起来:“你不必举例来增强我的信心,既然决定做了,我就会尽力。”
白素吁了一口气:“我联络上的那位活佛说,他们,一直跟随大活佛的那一支,从来也不知道二活佛那边,有过这种事发生。他们只知道,在上一世二活佛圆寂之后,有一个二活佛身边的喇嘛,名字叫登珠活佛的,突然失了踪,不多久,二活佛的转世灵童,就被确定了。”
我道:“七叔当年遇到的,就是登珠活佛!”
白素道:“有可能——现在的问题是,大活佛那方面,早已明摆着和外来强势对抗,所以,登珠活佛留下来的讯息,要让二活佛那方面的人知道,也要让一直被外来强势所蒙骗的教徒知道,形成一股寻找真正转世灵童的形势,这方可以对抗强势的控制和摆布!”
我说得很郑重:“这些事,一开始,讯息由我们这里透露出去,接下来的事,就不必我们直接参与了。”
白素道:“当然,我相信,有关登珠活佛传出的讯息,现在已经在喇嘛教之中迅速地传开去了,而且,很容易使人相信,因为当年,也曾有类似的风声,并且有地位很高的活佛,率队去追寻讯息,这些事,都还有人记得,甚至还有当年的参与者,可以证实其事。”
我吸了一口气,估计下一步的情形会如何。
白素已说出了我还没有想到的事:“二活佛方面,多年来,一直受外来强势的‘优待’,甚至不在他应该驻守的寺庙之中,这也引起不少有地位活佛的不满,我想,当讯息传递到了一定程度时,一定会有一批有地位,有影响力的活佛,会设法想和当年与登珠活佛有缘会晤的那个汉人会晤,因为只有那个汉人,才有真正二活佛转世的第一手资料!”
我呆了半晌,倒了一杯酒,缓缓地转动酒杯,白素所说的“与登珠活佛有缘的那个汉人”自然就是七叔。我也同意白素的推断,要使人确信二活佛有真有假,就必须有十分确凿的凭据,决不是空口说白话就可以的。
这是非同小可的大事,只怕是自从几百年前,正式确认二活佛的地位之后,最重要的教中大事。
七叔自然是一个关键性的人物。但是,别说根本没有人知道七叔在哪里,就算知道了,七叔出现了,也没有用,更重要的是,白素刚才所说的“第一手资料”——那三件法物!
想到这里,我思绪又紊乱了起来,我忽然想到,七叔自那年年初七离开了老家之后,自此就没有了音讯,会不会和他有了那三件法物有关?
当年,已经有不同势力的喇嘛,劳师动众,间关万里,追踪七叔,要索取那三件法物,虽然被七叔打发走了,但是事情牵涉到了如此巨大的财宝和权力上的利益,对方肯就此算数?
那就大有可能,七叔在离家不久之后,就遭了暗算,中了埋伏,早已遇害了。不然,如此大规模地打探,不可能一点消息也没有的。
我又想到,七叔当年,在大堂之中,在几百个族人的面前,展示这三件法物,可能别具用心——他的目的,是要许多人看过这三件物事,留下深刻的回忆,在若干年之后,还能说出当时的情景来。
像现在,若是要求证登珠活佛留下的讯息,找不到七叔,找不到那三件法物,若然有一批人,坚称当年确然曾见过这样的三件异样物事,对于想查访真相的人来说,自然有一定的说服力。
七叔是不是早已料到了自己会遇害,所以才预先作了这样的安排?
我把我所想的,说了出来。白素很是重视:“当年见过这三样物事的族人,能召集多少?”
我苦笑:“家族早就散了,真要努力,化一番功夫,十个八个,总可以找得到的。”
白素雷厉风行:“托小郭,立刻进行,备而不用。”
我道:“只怕不是备而不用,是非用不可,因为真有活佛想来求证的话,这是唯一的证据了!”
我的意思是,既然七叔和那三件法物,再无出现的可能,那么,自然只有依靠当年目击者的证明了。
但白素却没有同意我的话,她缓缓摇了摇头。我忍不住问:“你的意思是,有可能找到七叔?”
白素仍然在摇头:“不,我看不出有任何可以找到七叔的可能,但是这封信来得蹊跷——知道登珠活佛所传讯息的,不止七叔一个人,这个发信人,重要之至,应该把他找出来。”
我同意白素的想法:“找人的事,自然少不了委托郭大侦探。”
白素笑道:“托小宝去找他,叫小宝把经过向他说一遍,我们就省了事了。”
我和白素想省事,事实上,真的省了事,因为温宝裕一离开,已想到了要把那发信人找出来,所以早已去找了小郭,通过他去找那个发信人。
而小郭也已经采取了行动,他的行动并不夸张,很是大路。他通过锡金当地的各种传播媒介,发出了这样的信息:“曾写信给卫斯理转卫七先生者请留意,卫七先生多年不知下落,以致尊函无从转交。请立即和卫斯理先生联络,对阁下而言,可能极其重要。”
这讯息传递得很好,尤其是最后一句。我们的假定之一,那发信人有可能是真正的二活佛转世,那么这一句话,就一定可以吸引他,使他露面。
小郭在电话中告诉我:“估计不必三天,就可以有消息了。”
可是小郭估计错误,三天之后,甚么反应也没有。于是小郭又把传播媒介的范围扩大到了印度北部的几个邦,尼泊尔,不丹。
但又是三天,仍然没有音讯——小郭方面,事情进行得没有进展,可是整件事,却有石破天惊的大发展。第七天一清早,我还没有醒,大抵天色也未曾大放光明,就听得乒乒乓乓的声音,夹杂着老蔡的喝骂,和温宝裕的大呼小叫。
温宝裕叫的是:“不得了啦,不得了啦!”
老蔡年纪大了,起得早,本来,他的耳朵已不太灵光,可是由于温宝裕叫得实在太声音嘹亮(大有乃母之风),所以他也听到了,于是他也高声回应:“辣块妈妈,甚么事鸡毛子喧叫的!”
温宝裕还在叫:“快来看!快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