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红绫这时,也和黄蝉打了一个照面,她也现出惊讶的神情,脱口道:“妈,这女子比你还好看!”
我和白素自然在她一出现时,就望向她了,只见她神采飞扬,一面一阵风也似,向上卷来,一面还摆动着双手,以助声势。
这还不止,在她的肩头之上,还停着一头巨鹰。每当红绫一摆手,那巨鹰就振一振翅,它双翅横展,足有三公尺,一时之间,劲风飒飒,像是天崩地裂一样,声势更是猛恶惊人。
也就在红绫快要来到面前时,我觉得有人捏住了我的手指。我怔了一怔,这才注意到,白素的怀中,仍然拥着那女郎,我的手,也仍在那女郎的手背之上,那女郎略翻手,捏住了我的手指——她的这种动作,是对我关怀的回应,表示接受我的关怀,本来很正常。
而令我奇怪的是,红绫的出现,声势如此猛烈,她竟然连头都不回一下,那就太不正常了。
白素也显然觉察到了这个不正常,她轻轻一堆那女郎,那女郎这才半转过身来,自然也一下子看到了红绫。
她和红绫一打照面,红绫先张大了嘴,发出了“啊”地一声,视线盯在她的脸上,再也移不开,而且流露出无比怜惜的神情。
那女郎望着红绫,先是一怔,接着,露出怯怯的神情,向白素靠了一靠,一双大眼睛之中,有着明显的害怕之意。红绫“啊”了一声之后,过了几秒钟,又是“啊”地一声。
接着,她向那女郎张开手臂,也想要拥抱对方。
我自然可以肯定,红绫对那女郎,绝无恶意。可是两人的体型,相差实在太远,我相信红绫只要略一用力,一定可以将那女郎的骨头,压断几根。
我刚想出言阻止,要红绫别太鲁莽,也怕那女郎不敢接受红绫的好意,惹她不快。
但就在这时,只见那女郎神情坦然,已然投向前去,红绫双臂一圈,已把她瘦小的身躯,完全拥入怀中。
红绫大乐,一面拍着那女郎的背,一面咧着大口问:“爸,妈,这好看的姐姐,和可爱的小妹妹,是甚么人?”
我估计红绫只是随便问一问,可是这问题,要回答还真不容易。
虽然红绫不但早已不再是女野人,而且,学识又丰富,无人能及,可是要她明白特殊人物如黄蝉的身分,还不是易事,这其中牵涉到的问题太广,和人类行为中最丑恶的一面有关——多数人硬将自己的意念,加在大多数人的头上,形成用武力和流血维持的统治和被统治的关系,这是人不能够成为高级生物的主要原因。
白素看出了我的为难,她道:“是客人。”
红绫“哦”地一声,放开了那女郎。
直到此时,那女郎非但未曾说过一句话,而且未曾出过一点声,只是凭着她那双动人的大眼睛,在沉默之中,传达着信息。
这时,她瘦小的身躯,全在红绫强有力的双臂环抱之下,两人四目交投,双方竟有着难以形容的心理上的融洽。
虽然我明知这是不可能的事,两个人,就算她们全是青春年华的少女,由于身分不同,她们也绝不可能有心灵上的交汇。
那少女外表看来,如此纤弱,如此秀丽,如此惹人怜爱,但她既然身为“主管”,日然也如同黄蝉一样,是受过严格训练的特工。我自然而然,想起了另一个少女水红来,水红在外表上看来,何尝不是一个青春亮丽,活泼可爱的少女?
还有柳絮,她甚至是极度地娴雅古典,但是在她的体内,却有小型的核武器,可以毁灭一个城市。
可知她们这一群,外型也正是她们的武器之一!
但是,从如今的情形来看,却又实在无法否认红绫和那女郎之间,确然有着心灵上的交流——如果这种情形,也能出自伪装的话,那实在太可怕了。
这时候,红绫突然变得温柔起来,她轻启朱唇:“妹子叫甚么名字?”
我和白素看到她这种异乎寻常的行动,想笑又不敢笑出声来。只见那女郎仍然睁着她那双大眼睛,望着红绫,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那女郎的这种态度,当然不正常,可是又不使人觉得她无礼,只是感受她眼中的迷惘和无助。
在一旁的黄蝉代答了红绫的问题:“她的名字是秋英。”
一听得黄蝉说出了那女郎的名字,我突然觉得松了一口气。
因为我知道,黄蝉她们这一群自小受训成为“人形工具”的女子,姓名有一个特点,就是连名带姓是两个字,必然是一种花的名称,而第一个字是应该有的姓氏,像黄蝉,海棠、水荭、柳絮。
这个女郎的名字是“秋英”,虽然在文学上,尤其在《楚辞》之中,“秋英”是花的代称,但似乎不是某一种花的专门名称。
这有可能表示,这女郎并不是“她们一类人”——那是我衷心希望的事。
可是在我身边的白素,却在同时,低叹了一声:“秋英是正式的名称,俗称波斯菊。”
我的心向下一沉,那毫无疑问,这女郎正是黄蝉她们这一类人了。
所以,我也禁不住低叹了一声。
因为秋英既然是她们一类人,她的身分,就复杂无比,她非但是一个厉害之极的特工,而且还可能是个叛徒,出卖了机密,使得那蒙面人能够进入保险库,她是那个嫌疑最大的主管。
(后来,我查了一查,“秋英”是古称,俗称波斯菊,又称大波斯菊,是一种极灿烂易长的花卉。)
红绫听了黄蝉的话,她的视线,仍然停留在秋英的脸上:“你叫秋英?”
秋英也仍然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红绫,可是奇怪的是,她仍然一点反应也没有——就算她陶醉于红绫的拥抱,这样的反应,都是极怪异的。
我和白素都觉察了这一点,一起向黄蝉望去。黄蝉十分爱怜地望着秋英,用很低沉的声音道:“她的世界和我们不同,她活在寂静的世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