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枪射出,张拾来的利刃,切进了龙头的右臂,利刃已将龙头的心脏,割成了两半,张拾来完成了他要做的事。
他根本不可能知道在背后发生的事,但是多年来的厮杀生涯,却使他养成了一个奇异的保护自己的习惯,他极不喜欢自己背后有人。
当他掠向前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的背后有四个人:三个保镖和子字堂的堂主。三个保镖不要紧,他确知他们已经死了,他不在乎背后有死人,只是在乎背后有活人──不管这个活人是他的什么人。
所以,他不会允许背后有人的情形存在,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一有机会,他一定在第一时间,绝不犹豫地去改变这种处境。
所以,他手中的利刃,砍进了龙头的右胁,他的身子,已自然而然,转了过来。子字堂堂主的那一枪,本来是对准了他左后心射出的,可是就在这一剎间,他转动了身子。
他没有能避开那一颗比音速更高的速度向他射来的子弹,但由于他正好在这个时候转动了身子,所以子弹并不是射中他的左后心,而是变得射中了他的右胸,严格地来说,应该是右胁──
在右乳旁边几寸的所在。
看他的神情,他像是根本没有感到疼痛,也没有察觉到他自己的幸运──他真是幸运之极了,同样是被子弹射中了身体,射中了左后心和射在现在这个部位,大不相同,人体之中,心脏是最重要的器官之一,而心脏就在身体偏向左方的胸膛之内。那一颗子弹,本来准备射中他的心脏,一枪毕命,再也没有任何存活的可能。
这时,子弹并没有射中预计的部位,他虽然一样也受了伤,可是绝非致命。
子字堂堂主显然末曾察觉到这一点,一切实在发生得太快了,他的一切行动,都是按照他思考了千百遍的计划进行,而且,一直未曾出错,在他手指扳动枪机之前,他已经运气吐声,断臂手中的枪还在枪口冒火,发出震耳的枪声,他的叫声已经响起:“张拾来,你胆敢犯上作乱。”
子字堂堂主的计划,再周密也没有。
按照他的计划,这时龙头死在张拾来的刀下,张拾来死在他的枪下,前面三个保镖在这时,也恰好转过身来,看到了一切,再加上他叫出来的那句话,那么,一切都圆满了。
唯一不圆满的,是这时,张拾来居然没有死。
(“张拾来”这个名字,自子字堂堂主口中叫了出来,确确实实证明了,这是张拾来的传奇故事。)
子字堂堂主叫出了一句话,他预期的,万万不可能出错的,应该发生的事,没有发生,这令得他在剎那之间,慌乱莫名。
他在这时候,非但无暇去后悔为什么不利用这盒子炮上的“快机”──如果是二十发子弹连发的话,张拾来必然难以活命。
他甚至忘记了急速地再向张拾来补上一枪。不但是事情未能按照计划实行令他震惊,而且,张拾来向他投来的,那两道冷电也似的目光,简直令他震骇。
这时,走在最前面的三个保镖,早已转过身来,他们看到了跌倒在血泊中的龙头,直到这时,断臂也才跌落在鹅卵石中,他们也看到了背对着他们的张拾来,右胁之下有鲜血涌出。
他们自然可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三柄利刃,像旋风一样卷到,攻向张拾来。
张拾来反手横刀,三柄利刃,一起砍在他的刀上,他就势子一个旋转。由于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蓄起了全身的劲力发出来,所以随着他身子的旋转,他右胁下的弹孔中,血泉直喷,喷得那三个保镖一头一脸。
子字堂堂主在那一剎间,自极度的震骇中,镇定下来,他知道要是这时候不解决张拾来,那么在他以后的日子里,将不会有一分一秒的安宁,所以,他迅速地抽拔推上了盒子炮上的“快机”,食指已然扳动了枪机。
可是就在这一剎间,张拾来的身子,已经斜窜了起来,血花随着他的上窜疾洒而下,血花尚未落地,枪声响起,张拾来的身子,已经重重堕进了奔湍的。急速的江水之中,溅起了老高的水花。十九响紧密的枪声过去之后,一下子变得什么都静了下来。
那三个保镖满头满脸是血,扬着刀,怔怔地站着。于字堂堂主手中握着枪,枪口在冒着烟,他也是怔怔地站着。曾因张拾来的跌堕而溅起的水花,早已平复,张拾来消失在急流之中,江水依然奔腾,在江边的,开着雪白的花的芦苇,由于江水的奔流,而来回摇曳。
子字堂堂主陡然转过头,望向江面,江面上除了急湍的江水之外,什么也看不到。
他只知道张拾来中了枪没死,不知道原因,因为当时发生的一切,实在太快,他不知道为什么张拾来会不立即命丧当场,他只好希望,张拾来虽然在中枪之后,还能跃入江中,但是仍然逃不过死神的追索。
他心中电火火石间所想到的是:在这样湍急的江水之中,全然没有受伤的人,尚且难以和湍急搏斗,何况是一个受了伤的人?
想到了这一点,他才能吁出一口气来,而直到这时,那三个保镖,也才像是死而复生一样,吁了一口气。
子字堂堂主忽然转过身来,声色俱厉,那种尖厉的声音,令人听了心中发毛:“你们全看到了?你们是张拾来的同谋?”
三个保镖身子陡然一震,他们也不是等闲之辈,过的也是刀头上舔血的日子,能够熬过了那么多年,当上了龙头的近身保镖,又岂能是愚鲁之人。
在那一剎间,他们想到了子字堂堂主指控的严重性,想到了这件突然的变故,必然另有跷蹊,想到了龙头的死,他们脱不了关系,想到了在目前的境地之中,他们可以有两个不同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