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连昌抬起头,道:“当然是回家去。”
“你家中有什么人?”大副好奇地问。
“我有老婆,有两个儿子!”卜连昌愤然地回答:“大副,你别装蒜了,你吃过我老婆的烧鸡!”大副苦笑了一下,道:“好,反正我们要回去的,你就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卜连昌像是充满了最后的希望一样,又问道:“你们每一个人,真的全不认识我了?”
海员全是很好心的,看到卜连昌那种可怜的样子,实在每一个人都想说早已认识他的。但是、他们却实在不认识他!
于是,每一个只好摇了摇头。
卜连昌双手掩著脸,哭了起来。
船长连声道:“荒唐,荒唐,太荒唐了!”
大副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他道:“卜……先生.你说你全认识我们,而且还是船上的三副,那么,你的船员证呢?在不在?”
卜连昌哭丧看脸,抬起头来,道:“他们早就问过我了。我的船员证,一些衣服,全在救生艇翻侧的时候失去了,怎还找得到?”
“你是和谁在一支艇中的?”大副又问。
卜连昌拍著几个人,叫著他们的名字,道:“是他们几个人,可是他们却说根本没有见过我,没有我和他们一起在艇中!”
大副也只好苦笑了起来,他安慰著卜连昌,道:“你别难过,或许是我们……全将你忘了。”
大副在那样说的时候,自己也知道那是决不可能的事,因为他实实在在,从来也未曾见过卜连昌这个人,但是为了安慰卜连昌,他不得不继续说著连自己也不相信的话。他继续道:“或许是我们都因为轮船失事,受了惊吓,所以暂时想不起你来,也是有的。”
卜连昌绝望地摇著头,道“你们,每一个人?”
船长大声道:“荒唐,真是够荒唐的了!”
事情在外地,不会有结果,但是卜连昌说得那么肯定,他甚至可以叫出轮船公司每一个职员的名字来,又说他的家是在什么地方,都叫人不由得不信,所以船长虽然觉得事情太荒唐,还是将卜连昌带了回来。
在飞机上,卜连昌仍然愁眉苦脸,一言不发,直到可以看到机场时,他才兴奋了起来,道:“好了,我们快到了,你们不认识我,我老婆一定会认识我的。”
大家都安慰著他,卜连昌显得很高兴。
飞机终于降落了,二十四个人,鱼贯走出了机场的闸口,闸口外面,早已站满了前来接机的海员的亲人,和轮船公司的船员。
几乎每一个海员,一走出闸口,立时便被一大群人围住,轮船公司的职员,在大声叫著,要各人明天一早,到公司去集中。只有卜连昌走出闸口的时候,没有人围上来。
在卜连昌的脸上,现出了十分焦急的神色来,他踮起了脚,东张西望,可是,却根木没有人注意他,他显得更焦急,大声叫道:“姜经理!”
一个中年人转过身来,他是轮船公司货运部的经理。他一转过身来,卜连昌便直来到了他的面前,道:“姜经理,我老婆呢?”
姜经理望了卜连昌一眼,迟疑地道:“你是!”
卜连昌的脸色,在那一刹间,变得比雪还白,他的声音之中,充满了绝望,他尖声叫了起来,道:“不,别说你不认识我!”
姜经理却只觉得眼前的情形,十分可笑,因为他的确不认识这个人!
姜经理道:“先生,我是不认识你啊!”
卜连昌陡地伸手,抓住了姜经理的衣柚,姜经理吓了老大一跳,道:“你做什么?”
船长走了过来,道:“姜经理,这是卜连昌,是…吉祥号上的三副。”
姜经理忙道:“顾船长,你疯了?没有得到公司的同意,你怎可以招请船员?”
船长呆了一呆,道:“那是他自己说的。”
彼船长的话,令姜经理又是一怔,道:“什么叫他自己说的?”
船长苫笑了一下,他要费一番唇舌,才能使姜经理明白,什么叫“他自己说的”,姜经理忙道:“胡说,我从来也没有见过他!”
他一面说,一面用力一推,推开了卜连昌。
这时,又有几个公司的职员,围了过来,纷纷喝问什么事,卜连昌一个一个,叫著他们的名字。
可是,他们的反应,全是一样的,他们跟本不认识卜连昌这个人。
卜连昌急得抱住了头,团团乱转,一个公司职员还在道:“哼,竟有这样的事,吉祥号轮船上,明明是二十三个船员,怎么忽然又多出了一个三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