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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改头换面
  回到酒店,立即就接到了小郭的电话,他已经放弃了调查某种特殊秘方一事,来到这里同我会合。
  这当然是我们在电话中商量好的,现在,我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佩德罗是被桑雷斯掉包了,迪玛王妃成了起大阴谋的牺牲品。但是,桑雷斯到底是怎么做的?我实在是想不明白。
  因为此事涉及一个暴君的大阴谋,所以我们目前的处境可以说是极度危险,因此,我和小郭之间便不再一同行动,就连住,我们也是分开的,这样做的好处是遇到什么不利于我们的情况,相互间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以便策应。
  如果说此事极度危险,就目前来看,似乎还不能肯定,我一生中,所经历的危险每次都比这次更严峻,有许多次,我都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但那时,我总还能感觉到危险存在,知道了危险所在,总还能找到方法对付。可这次却全然不同,我的敌人似乎就在我的面前,可我又看不见抓不着。我当然相信,他们正在想什么办法对付我,既然小纳能够知道我在这里,他们也应该知道,他们毕竟不是笨蛋,那么,我在这里对于他们就是一个极大的威胁。身边埋着一颗炸弹,谁能够安然入睡?换了任何人,都会想尽办法进行处理。
  但是,就目前来看,他们没有采取任何针对我和小郭的行动,要说可怕,这才是最最可怕的。我知道他们会有所行动,却根本不知道他们会怎样行动。
  正因为如此,我们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会有生命危险。
  更让我茫然无措的是,我目前根本就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小郭给我打来电话,一方面是告诉我,他到了,另一方面当然是问我,下一步怎么走,对此,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当然,我们的通话,是用我们两个人才懂的暗语在进行,这种暗语是我和小郭自创的,综合了中国两种极难懂的方言和越南话,然后在语序上进行了重新排列,这样的暗语,普天之下,除了两们两个人之外,不可能有人能懂,所以我根本就不担心有人监听。我也知道,我在这里说的每一句话,根本就不会成为任何秘密,至少会有几个国家的间谍听到。但我们所用的暗语,与他们所使用的任何暗语体系没有丝毫关系,就算他们的专家能够破译出来,那也决不会是短时间内的事。
  小郭对我说:“我再去找那两个清洁工?”
  他的意思当然是继续搞一次监听,想从中得到新的发现。
  他这话刚说出来,我便否定了:“这样不好,我们还是要想别的办法。”
  他不解:“你说不好的理由是什么?”
  我道:“我当然有非常充分的理由。第一,我相信桑雷斯的手下,应该早就开始注意我们了,如果以前还没有发现我们的话,那么,在小纳和老祖母出现在这里以后,这里的间谍战云诡波谲,每一个可疑的人,都会受到他们的严密监视。于勒和贝思的死,似乎就说明了这一点,不然,他们也不会闹出如此之多的大动作。在这种情形之下,我们的监听就没有任何意义。”
  我刚说到这里,他便迫不及待地问:“那么第二呢?”
  我答:“第二,要搞侦听这一套,小纳的手下和老祖母的手下不知要比我们内行多少。你不要忘了,这里集中了全世界间谍中的精华,这些人的本事,我们绝对不可轻视。何况他们长期以来就在进行着这件事,在这里活动的,不知有多少双料间谍三料间谍,此时各种情报肯定是满天飞,真真假假都有,间谍和反间谍活动频繁。就算我们搞侦听,得到的东西是真还是假,那实在是一件极其难说的事。”
  小郭见我这样说,有些急了:“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除了安安静静地等下去,我目前还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我答。他显然不同意我的意见:“等?我们等什么?是等那个独裁者派人来暗杀我们?还是等小纳老祖母那些人来告诉我们最后结果?”
  小郭很激动,甚至不仅仅是激动,还有急躁。其实,我的心情与他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所说的情形的确是存在的,现在这里云集着各方高手,什么样的事都可能在我们完全没有预料的情形之下发生,别人在紧锣密鼓地行动,而我们却不得不等下去,会等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但是,除了等下去,我们会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我有一个设想,目前桑雷斯就像是坐在一只装满黑色火药的大轮船上,这些黑色火药之所以没有爆炸,是因为云集在此的各方神圣还没有找到引爆的方法。桑雷斯当然知道怎样来引爆,但他不会告诉别人。现在,围绕在他身边的有那么多高手,这个秘密也必定不可能是永久的秘密,总有一天会被人发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心中其实比我们更急,火药早已安装好了,想拆走已然来不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人发现他的秘密,要想不让人发现,当然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对那些试图发现这一秘密的人采取行动。
  我不知道他会采取什么行动,但我相信,他一定会采取行动。
  中国兵法中有一条以静制动,仅仅只有四个字,却包容着极其深奥的道理,用在什么时候,都再恰当不过。在我们进行此事之初,因为是极其隐蔽的,我们大肆活动,不会引起他的警觉,当然就不会有问题,现在。他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存在,至少是知道了他身边有了许多间谍在活动这一事实,我们忽然静下来,就等于夺得了主动权。
  这也是物理学中相对运动的原理,我们在动的时候,他们也在动,这时候,我们就不容易看清他们在动。现在,我们静了,他们却不能不动,他们的一切行动,就会暴露在我们的视线之中。
  因此,我对小郭说,目前,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什么都不做,静观他们的行动。
  小郭听我这样分析,轻轻地叹了一叹:“看来,也只能如此了。这事想起来,真他妈窝囊。”
  我同他开玩笑说:“那是因为你经历的窝囊事太少了,所以心里才会不好受,我这一生中,经历的窝囊事不知有多少,有许多次,不知要比这严重多少。”
  他也同样给我开了一句玩笑:“那是因为你是卫斯理,你已经修炼到家了,能与你相比的人,这个世界上还的确是不好找。”
  所谓以静制动,当然不是静坐在酒店里等消息,那样等,一万年都不会有结果。我所说的静,就是安安静静做个旅游者,旅游者就是旁观者。那些得道高人在修炼的时候有一个讲究,叫做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说的就是做一个旁观者。
  只有超脱了所要做的事本身,才有可能看清自己要做的究竟是一件什么事。
  旅游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但如果不是全身心的放松,甚至如我现在这样,还要时时注意点什么的话,这种旅游也就很难说有什么快意可言了。
  但是,我至少有一点发现,我发现有人在跟踪我。
  那是一个有着明显南美特征的当地人,那个人实在说不上有什么特点,是属于那种你就是看过他一百遍,但在第一百零一遍再看到他时,他忽然钻进一群人中,你却根本无法从这群人中找出来的那种人。
  如果是别人,或许不会太注意这样一种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的人,可我不一样,我最敏感的,可以说就是这样一些人。当然,不仅仅是我敏感,其实那些每天在谍海中滚打的人对这类人全都神经过敏,因为他们全部清楚,任何一个国家在选择培养间谍的时候,这种没有特点的人是首选,正因为他们其貌不扬,才更具有隐蔽性,也正因为他们没有极佳的容貌,才会在其他方面异常特出。
  有人说,一个人就是一个平衡体,上帝造人的时候极其公平,给了你出众的容貌,便不会给你出众的智慧,这话虽然不能以偏盖全,但并不是没有道理,我的经验也无数次告诉我,正是这些外表看来毫无特点的人,他们可能会有过人的体能和超凡的智力,谁如果不相信这一点,谁就可能在他们面前吃大亏栽大筋斗。我可以举出一千个这样的例子。
  有许多间谍小说中,往往会将间谍写得如何如何的特出,女人美丽赛过天仙,男人英俊倜傥,这多半是小说家的一厢情愿,除非是这些间谍机构选色情间谍,否则,他们一定不会找那些人家看了第十眼还想看第十一眼的人,这样的人太引人注目,绝对不会是一件好事。
  闲话少说。正因为那个人的样子太普通,也正因为我对这样有着普通容貌的人极其敏感,我才会注意到他。
  那时候我正在一个卖旧古董的地摊前。我其实也知道,像这样的地摊,往往是骗外国人的钱的,很难找到其中有什么真正的古董,道理说出来极简单,现在,古董的价格高得大大出乎人类的想象之外,所以,各种古董全都掌握在那些有权或者有钱的人手中,即使是有极少数流落到了民间,也不可能出现在一个国家的首都这样繁华的地方,那多半是在一些极其偏僻而拥有古董却以为这东西一文不值的人身上。
  我有一个朋友,深入到中国的某一个偏僻乡村去寻古董,结果在一家人的猪圈中发现一件价值连城的青铜器,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想到,这家人将这件青铜器派上了什么用途。原来他们竟用作了喂猪的食盆。我的朋友问那家的主人,这个食盆卖不卖,那主人看了他一眼,不说话,只是摆了摆头。我的朋友当然不肯出太高的价钱,那会引起警觉,所以他就说:“你需要多少钱才卖?”那主人说:“我还以为你是来买猪的,原来只是要买这个破猪食盆。”他那言语,大有以为我的朋友神经有毛病的意味。我的朋友听了他的话,当即灵机一动,问:“如果我将你的猪和猪食盆一起买下,你卖不卖?”那主人马上有了兴趣,问他:“你出什么价?”朋友报出一个价,是那头猪的市值的两倍,主人立即欢天喜地成交了。
  可见在这种繁华街头的地摊上,根本就别想买到真正的古董,我明知这一点,却也要弯下腰来看一看,因为只有这样做,才似乎符合我的旅游者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