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行程之中,双方说话都不多,靠着一张简陋的地图,一直向山区进发。沿途的情形,和盛远天的记载,几乎没有分别,虽然时间已过去了三十多年,但这里的土人,根本是与世隔绝的。在印第安人聚居的村落中,印第安人比较友善,古托有一半印第安人的血统,和印第安人相处,更是融洽。
黑人聚居的地方,黑人见了陌生人,别说是理睬了,连看都不看一眼,根本当他们不存在一样。在这种情形下,会使人感到自己已经是一个死人──不单是一个死人,根本已经在空气中消失一样。那种心理上的压迫,再加上入夜之后,沉重的鼓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原振侠和古托都感到了身陷魔境之中!
一连七、八天,都是如此。虽然恐惧感越来越甚,但是也没有发生什么危险。从盛远天的记载中来推敲,他们离黑风族的聚居处已不远了。
那天下午,他们又经过了一个小村子,两人也已经习惯于土人对他们的不理不睬,所以也懒得进村子去,只是在村子边上走过。几个赤裸上身、十分健美的黑人少女在他们身边经过,同样地不看他们,只是在她们的神情上,看出她们心中的想法。她们在想:这是两个死人,不会再有可能离开山区,何必多费精神去理睬他们?
古托和原振侠两人,相视苦笑。而就在这时候,他们呆住了──在路边,一大丛芭蕉树下,有一个人坐着,正向他们望来。尽管那个人的肤色也十分黑,可是一望而知,那是一个白种人!
古托和原振侠盯着他看,那人也缓缓站了起来。看来他大约有五十岁左右,他一定长期在这里生活,因为他的装束,已经完全和土人一样了!
在这样的地方,外人,即使是印第安土人,进来之后,也等于进入了死亡陷阱一样。居然会有一个白种人在,那真是不可思议之极的事情!
他们感到诧异,那人也感到诧异,他站了起来,双方慢慢走近。那人先开口,语调听来有点干涩:“你们……说英语吗?”
古托伸手加额:“天!果然是西方人!”
那人一口英语,一听就可以听出那是英国人。当古托说那一句话之后,那人也高兴莫名,伸出手来,握住了古托和原振侠的手,连连握着,道:“到我的屋子去坐坐吧,你们到这里来干什么?除了我之外,怎么还会有人到这里来?”
原振侠反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那人沉默了极短的时间,才道:“家父是一个探险家,多年之前,他死在──”他伸手向前面重重迭迭的山岭,指了一指:“死在山里。我来找他,却被这里土人的巫术迷住了,于是我住下来,努力研究巫术,已经有二十多年了!”
那人说到这里,神情显得十分兴奋:“我的研究,已经很有成绩了!”
古托和原振侠当时,还不明白他所说“很有成绩”是什么意思。等他们来到了那人的住所──那是和土人的茅屋一模一样的一间茅屋──看到了厚厚的一迭稿件,打满了文字之际,才知道那人把他研究的结果,用文字记录了下来。
那人请古托和原振侠,在地上的干草垫上坐了下来,给他们一种有点酸味的饮料。原振侠小心翼翼地问:“令尊是探险家?请问是不是韦定咸博士?”
那人陡然震动了一下,望着原振侠:“不错,你不可能知道的!”
原振侠吸了一口气:“在一个偶然情形下知道的,你可知道令尊的死因?”
那人默然,低下了头,伸手指在他那只残旧的打字机上,一下一下按着同一个字。过了好一会,他才道:“我的名字是马特,马特?;韦定咸。”
原振侠和古托也介绍了自己,马特才道:“我不知道你们两人对巫术的了解程度,所以,你刚才的问题,我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原振侠刚想告诉他,自己两个人,尤其是古托,对巫术的了解,可以说已经相当深。可是原振侠还没有开口,古托已一下子把裤脚撩了起来,把他腿上的那个孔洞,呈现在马特的面前。
马特发出了一下惊呼声,接着,又发出了一下呻吟声,闭上了眼睛,身子发着抖。好一会,他才喃喃地道:“血咒!血咒!只有血咒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你……你做了什么?”
古托淡然道:“我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因为我的父亲,杀死了黑风族大巫师的女儿──”马特立时接了下去:“而且还盗走了黑风族宝库中的一些珍藏!你的父亲,就是当年和我父亲一起,到这里来的那个该死的中国人!”
古托冷冷地道:“除了最后那句话之外,其余你所说的都是事实。要说该死,不知是谁更该死些!”
马特叹了一声,挥着手,道:“不必再为过去的事争论了!古托先生,如果你冒险到这来的目的,是想消解血咒的咒语,那我劝你,在你未曾见到任何黑风族族人之前,赶快离开吧!”
古托不出声,马特又用十分低沉的声音道:“许多巫术是只有施术的方法,而不能消解的,血咒是其中之一!”
古托道:“这就是你研究的结果?”
马特陡然恼怒了起来:“别用轻佻的态度来看我的研究结果!”他指着那迭文稿:“我的研究,是有人类历史以来,对巫术的唯一解释!”
古托和原振侠两人互望了一眼。对巫术的解释?那么神秘恐怖的现象,也可以有解释么?他们都不说话,只是注视着马特。
马特的神情,刚才还是极自傲和充满了信心的,可是在两人的注视之下,他多少有一点气馁,他道:“当然,到目前为止,只有我一个人提出了这样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