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振侠很久没有处在那么热闹的环境之中了,他也跟着叫:“你倒真是讲故事的能手,知道在什么时候卖关子,吊胃口……”
其余的人一边一个,去摇那年轻人,像是这样,就可以把故事自他口中摇出来。
正在喧闹至不可开交的时候,小客厅的门打开,刘博士走了出来,客厅中静下来。刘博士摇头:“噪音不但可以杀人,看来也可以拆楼……”
大家都笑着,叙述的那年轻人叫了一声:“爸……”
原振侠直到这时,才知道那年轻人原来是刘心芹博士的儿子。而接下来发生的事,不但令原振侠,也令得所有人讶异莫名。
刘博士笑吟吟地应了一声,顺口问:“什么事那么高兴,吵翻了天?”
那年轻人道:“每人在叙述怪经历,我在讲……”
他才讲到这里,刘博士的神情就变了,沉下脸来,声音也十分异样,叫着他儿子的名字:“量中!”
他这样一叫,客厅中,就算本来还有点声音,也陡然静下来。刘博士竟然又声色俱厉地申斥:“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人人愕然互望。在这样一个充满了欢乐气氛的聚会之中,绝对可以胡说八道一番,而且,事实上,刘量中……那叙述的年轻人,并没有胡说什么。刘博士的申斥,来得一点道理也没有!
人人不知如何是好,刘量中喃喃说了一句:“我也没有胡说八道!”
刘博士握着烟斗,用烟斗指向刘量中:“你说到什么地方?”
这句问话,在场的很多年轻人,听得莫名其妙。但有缜密推理头脑的原振侠一听,心中就“啊”了一声,剎那之间,他至少明白了以下几点:
一、刘量中叙述的是事实,他不止一次对人讲起,至少,对他父亲讲过。
二、刘博士在知道了刘量中的经历之后,一定曾严厉告诫过他,不要再向别人提起。所以一听得他又在对那么多人说起,就勃然大怒,不管是不是会破坏欢娱的气氛,立时申斥!
三、刘量中在海边的遭遇,一定十分惊世骇俗,不然刘博士不会禁止他说。
可是,明白了这三点,于事无补,原振侠不知道刘量中遭遇到的是什么!
这时,刘量中还没有回答,原振侠一面心念电转,一面已脱口道:“他说到转过身去,只见少女一人,未见有别人。”
刘博士吸了一口气,又吁了一口气。他虽然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神情动作,显然是在说:还好!还好只是讲到这里!
他仍然沉着脸,样子看来十分威严。别说一干年轻人不敢出声,连原振侠也觉得十分尴尬……事情忽然之间变成这样,三分钟之前,谁也想不到。
原振侠想了一下,又道:“刘量中,他……海边的那次遭遇……很怪很怪?怪得不能讲出来?”
原振侠问出的这个问题,正是人人想问而不敢问的。所以,有几个人,一起鼓掌,向原振侠致敬。
刘博士的神情有点怪异,竭力想令事情轻松,但又力有未逮:“没有什么怪,他……和那少女搭讪几句,就回宿舍去了……”
原振侠立时向刘量中望去,刘量中嘴唇掀动,没有出声。他立时又望向刘博士,及时看到刘博士,正在向他儿子投以十分严厉的眼色。
原振侠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心中暗说了一声:“太丑恶了!”
果然,他听到了刘量中言不由衷的声音:“是啊,既无艳遇,亦无怪事,如此而已,岂有他哉!”
原振侠再睁开眼来,看到他居然还摊了摊手。原振侠不敢得罪刘博士,可是刘量中的态度,却令他忍无可忍:“你在大学学什么?”
刘量中见到可以转变话题,如释重负:“学的是化学!”
原振侠发出一下长笑:“你可以成为一个出色的化学家,可是仍然是一个最糟的说谎者!”
刘量中陡然红了脸,其余人也发出程度不同的不满声。聚会到了这一地步,自然是难以延续下去了。
刘博士看来也无意挽回,转身又向小客厅走去。一步跨了进去,才停住,一转身:“人人都有权保留一点秘密。年轻人,允许人家保持秘密,这是做人处世之道!”
大客厅中的众青年男女,面上皆有不服气的神情,可是又没有人敢开口反驳。
原振侠一看到这种情形,觉得自己义不容辞,要挺身而出,“为民喉舌”!他立时道:“人人也都有权说出秘密,允许他人说出秘密,也是做人处世之道!”
原振侠的话才一出口,居然引来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刘量中叹了一声,搓着手。刘博士转过身来,凝视着原振侠:“对,那要看这个人本身,是想保留秘密,还是想说出来。”
原振侠的行动,直截了当之至,他立时望向刘量中:“你愿意说出来,还是愿意保留?”
所有人都向刘量中望去。
这本来是一个十分简单的问题,而且一直到现在为止,原振侠虽然觉得事情有点怪,但也绝没有和什么严重事件,联想在一起。在说话、动作时,也都十分轻松,他也想不出自己的这个问题,对刘量中来说,会有什么为难。
可是,刘量中却没有回答。
应该说刘量中没有立即回答。
他低着头,神情不是很看得真切,但是可以感到他十分为难。然后,在众人的错愕神情下,刘量中声音干涩地道:“我根本没有什么秘密,无所谓保留还是公开……别再讨论了……”
所有人都静了片刻,然后,有几个人装着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转换了话题,但是当然气氛也不如前。刘博士走回了书房,刘量中无精打采,大家也故意说些没有意义的话。
原振侠首先告辞,和他一起告辞的有好几个人。其余人,显然也不拟多逗留。
和原振侠一起走出来的几个年轻人问:“原医生,照你看,发生了什么事?”
原振侠摊了摊手:“可以作一千种推测,也根本无法推测,只有他们父子两人才知道!”
其中一个道:“在刘量中的叙述中,我听到了一个很特别的名词……”
原振侠点头:“是,‘幽灵星座’!”
那青年又问:“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