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我的朋友”这个称呼上,特别加强了语气!
原振侠本来还想再出手的,可是一听得他这样说,原振侠就知道,刚才他“恰好”转过身,跨出一步去,并不是偶然的!
这个白化星人,有着极敏锐的感觉,几乎可以躲过一切暗算!
李固又说道:“卡尔斯回来了,我去见他!”
原振侠缓过一口气来:“看来你还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地球人……如果你要自认地位在他之上,那么,就应该让他来见你,不是你去见他!”
李固转过身来,和原振侠相互凝望了片刻,才道:“你说得对,我对地球上的一切,全是理论上的知识,真正的实际生活,一点也不熟悉,还要你的帮助!”
原振侠苦笑:“不必多久,你一定融会贯通,比地球人更地球人!”
李固在那一剎间,并不理会原振侠话中的讥讽之意,反倒眉飞色舞。或许,他根本听不出原振侠的话,有嘲讽的意思在内。在他想来,原振侠是地球人,地球人怎会嘲讽地球人?
或许他是真的不知道:地球人分成两类,正义和邪恶,简单的来说,善和恶,已斗争了几千年。李固这个白化星人,原振侠看得出,他正在向恶的一边突飞猛进。原振侠不禁苦笑,输入他体内的,是三个地球人的血,难道在这三个地球人的血液之中,就没有一点善的因子在内?
从车屋中看出去,已可以看到直升机降落,几百个士兵列队奔过去,向下机的卡尔斯将军举鎗致敬。黄绢也全身戎服,跟在卡尔斯的后面,两人急急向车屋走来。
原振侠回过头去看李固时,又不禁苦笑了一下……李固站在车屋之中,挺直身子,以一种君临城下的姿态站着。他身形高大魁伟,以这种姿态站着,会给进车屋来的人一个下马威。由此可知,他已经很懂得作为一个地球人的个中滋味了!
车门被推开,卡尔斯将军一步跨了进来,口中嚷叫着:“原!”
他只叫了一个字,就看到了李固!
卡尔斯的身形也很高大,在检阅军队之时,也大是威严。可是这时,他向李固才望了一眼,整个人就像陡然矮了一截一样!
他的神情,难以形容之至,又是兴奋,又是敬畏,双眼有点发呆,想说什么,可是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跟着他进来的黄绢,也是一进来就看到了李固,她也陡地呆了一呆。
两个人,剎那之间,都像是泥塑木雕!
卡尔斯发出了一下怪异莫名的呼叫声,双手高举,身子向前倾跌,发出“砰”的一声响,整个人就仆倒在车屋的地板上,恰好在李固的身前……卡尔斯这时的动作,正是一个典型的回教徒五体投地的最高崇拜仪式,卡尔斯在这时,自然而然做出了这样的行动,是由于他看到了李固,心中就以为他是真神,或至少是真神的使者,所以才行起最高的敬礼来。
黄绢在一旁,也有点不知所措,不知是应该跟着卡尔斯行礼好,还是该做些什么……由于太突然了,再有应变能力的人,都不免在一剎间手足无措。原振侠在李固一开口说话时,也曾这样子目瞪口呆过!
卡尔斯将军不但行了“五体投地”式的礼拜,而且,多半是出于激动,他的前额还不断在地板上碰着,发出砰砰的声响。
原振侠也没有想到,卡尔斯将军一见了白化星人李固,就会有那么强烈的反应。
作为一个医生,他自然知道,卡尔斯的行为,用心理学来解释,完全可以理解:他一直在想象着,利用这个外星人的身分,把外星人当作是“真神的使者”去慑服他人。
他要骗信别人,必须先令自己相信。当他全副心神投入他梦想的计画时,在心理上,他自己骗信了自己。
所以,一看到李固傲然而立,卡尔斯立即就把他当成了真正的真神的使者,膜拜起来。
而这一点,看来李固也十分明白。在卡尔斯向他膜拜时,他仍然不可一世地站着,并不伸手去扶他,反倒略转过头去,向原振侠眨了眨眼睛,意思十分明显……看,卡尔斯想利用我,可是我可以更容易利用他!
黄绢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至少可以知道:这个外星人醒来了!
而且,平日自大成狂、不可一世的卡尔斯,原来内心竟是如此虚弱,如此不堪一击!这时,他俯伏在地上,又是何等渺小!
黄绢也看出,在这个外星人的脸上,有一种难以捉摸的神情,这种神情,和他那高雅俊美的外型,不是很相称……就是因为他有那么美好的外型,才令黄绢相信他有同样美好的内心世界,可是现在看来,显然和她所想象的并不一样!
黄绢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她立即知道,其中一定大有蹊跷。再加上她也看到了,那外星人对原振侠所作的那个怪表情,更使她相信,外星人和原振侠之间已经有了某种默契,而这种默契,会对她不利!
她迅速地判断着眼前的情势,跨出一步,先在像白痴一样膜拜的卡尔斯将军身上,重重踢了一脚,喝道:“起来!”
然后,她又立时以相当锐利的目光,向原振侠望去。原振侠这时,也是思潮起伏,所以他能给黄绢的回答,只是一个苦笑。
原振侠自然也一下子,就看出了李固和卡尔斯之间的高下立判……也就是说,自此以后,不是卡尔斯利用李固,而是李固可以尽情利用卡尔斯!
使得他思绪紊乱的主要原因是,他根本无法预料,李固会利用卡尔斯做出什么事来!
这时,在车屋中虽然只有四个人(三个地球人,一个白化星人),但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卡尔斯被黄绢重重踢了一脚,虽然军靴的靴尖十分硬,可是他也不觉得疼痛。只是那一脚,的确提醒了他:真神使者的地位虽然崇高无比,可是自己是一国的元首,也不必表现得太卑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