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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中的那个人没有什么表示,只是望着我们。车厢中相当黑暗,也看不清他的脸面,只是感到他一对眼睛,相当有神。
  我和英生走了开去,英生上了他自己的车,驶走了,我的车就在前面不远处。就在我来到车边,打开车门时,我听到了相当急促的脚步声,回头看去,看到一个人正急急向我走来,同时,也看到刚才那辆车子的车门打开着,没有关上。
  那么,这时向我急步走来的,就是刚才在车子中的那个人了!
  我不禁感到有点讶异,那人自然是冲着我而来的,可是他的目的是什么呢?难道刚才我们的行动触犯了他,他要来找麻烦?
  这种事。如果发生在纽约的布鲁克林区,倒还可以理解,但发生在伦敦。似乎有点不寻常。所以,我用十分讶然的目光,迎接着那人。
  那人来到了我的面前才停下,等到我看清那人的外形之后,我就可以肯定,他决计不会是一个找人麻烦的人。这人已有六十上下年纪,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穿着十分整齐合身的黑色服装,双眼有神,看起来,像是一个学者,或是艺术家。他虽然来到了我的面前,分明是有话要对我说,可是明显地由于教养的缘故,不知道如何向一个陌生人开口才好,是以神情十分犹豫。
  不论他来意如何,这种有教养的神态,总是惹人好感的,所以我先开口:“真对不起,刚才我和我的朋友,不知道阁下在车中。”
  那人忙道:“不要紧,不要紧,倒是我……听到了你们的谈话。”
  我“哦”地一声,不置可否,那人的神情又忸怩起来:“真对不起,你向你朋友提及的那三个人之中,倒有两个,也是我的熟人。其中一个……更熟。”
  我笑着:“是么?真太巧了,世界真小,是不是?”
  那人望着我,道:“所以,我猜,你是卫斯理先生。”
  他突然之间这样说,真令我又惊讶不已。我们一直在说些无关紧要的话。他怎么忽然会得出这样的一个结论来了?
  我道:“你猜对了,可是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猜得中的?”
  那人笑了起来:“你介绍给你朋友的那三个人中的两人,前天我还和他们在一起,他们一致认为,你可以解开我心中的一个谜。我曾试图和你联络,长途电话的回答是你在欧洲,可能在伦敦,我查酒店的住客名单——”
  我一面听,一面心中不禁好笑:“查到了我下榻的酒店,自然知道我去了何处——你不认识普索利爵士?为什么不进去坐。只在外面等?”
  那人也笑了起来:“和普索利爵士不是很熟,自然不好意思做不速之客,但是又心急想和你会晤……我本来是准备跟你回酒店,再正式求见的,可是你恰好给了我这样的机会。”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我是布恩,布恩教授。”
  他一面说,一面递了一张名片给我。
  我看他列在名片上的头衔,是心理学的教授,怪的是,那家学院在瑞士,并不是在英国。那样说来,他到伦敦来,是专门来找我的了。
  或许是我那种犹豫的神情,使他有了误解。
  他解释道:“我任教的这家学院,在学术界,没有什么太高的地位,它是一家……所谓贵族学院,学风倒是极好的。”
  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瑞士有相当多这样的贵族学院,收费高昂得绝非普通人所能想像,在这类学校中上学的学生,自然也是世界各地的豪富、贵族的子弟。在这类学校中求学,有一个好处是可以培养出一种十分高贵的气质来,精通好几种语言,高傲而又不失热情,熟悉世界上一切顶尖的物质和精神文明,等等。
  总之,是可以使学生成为高级社交场合之中,众所瞩目的人物,所以,尤其是暴发户,最喜欢把子弟送到这类学校去,希望藉金钱而改变下一代的气质。
  自然,这类学校之中,课程也是挑得异常紧密的,学生若不是本来就有天分而又勤奋向学的话,很难不被在第一学期就“请”出来。
  在这以前,我由是听说他任教的这家学校的名字,听说学校的“学生宿舍”是每一个学生都有一幢独立的花园洋房。而且几乎每个学生,都有自己带来的仆从跟随的。我刚才介绍给英生的人中,有一个就在这家学院做“行政工作”。
  我收好了名片,仍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来找我,他迟疑了一下:“卫先生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
  我爽快地道:“可以,请到酒店去。”
  布恩教授大是高兴:“好!好!谢谢!谢谢!”
  他急急走回自己的车子,二十分钟之后,我和他已各自托着一杯酒,坐在酒店房间的客厅之中。我不想在寒暄客套之中浪费太多时间,所以一坐下来,就道:“你心中的谜团是——”
  布恩吸了一口气:“有关一个青年人——”
  我不禁愣了一愣:“教授,我不是青年问题专家,对心理学,也只不过略知皮毛而已。”
  布恩教授忙道:“那还是先从包令上校说起。”
  包令上校,就是我介绍给英生的三个人中的一个,他是法国人,二次世界大战之后,才参加法国军方搜捕纳粹余孽的工作。有一个时期,长期在替以色列政府服务。隐藏得严密无比,甚至连容貌、指纹都彻底改变了的纳粹战犯,被他领导的搜捕小组找出来的,不知多少,素有“找人大王”之称。
  他在几年之前退休之后,就一直到了瑞士那家贵族学院做“行政工作”,我不知道他在学院中有什么工作可做,近几年来也很少见面。由于英生说及的事,需要调查、搜索方面的专才,所以才将之介绍给英生的。
  如今,布恩教授话题一变,要从我熟稔的包令上校开始,我自然无法拒绝了。
  只好点了点头:“上校可好?已经有好久没有见面了,我真不明白,他在你们学校中,可以做什么工作。”
  布恩有点不好意思:“他名义上,是校务主任,但是实际上,他担任的是保安工作。”
  一听得布恩这样讲,我不禁“啊”地一声,埋怨自己的联想力不够丰富。当然,像这样的学院,每一个学生,都是将来世界上举足轻重的风云人物,小则是一个庞大企业的承继人,大则是一个国王的后代,自然要有严格的保安工作才行。以包令上校的能力,来担任这样的工作。自然是游刃有余之极了。
  而自然,由于学校声誉的缘故,保安工作虽然严密,但也不宜太过公开,所以包令就成了“校务主任”了。
  我明白了这种情形,就点了点头,表示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