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直的队伍就像正在进入或离开洞口的蛇身,仿佛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异常,悄无声息地停滞了下来——因为“前任”和任静而受阻。
她们回头寻求我的帮助,但是我也拿不出一个具有建设意义的眼神。于是“前任”便自觉地扶着任静让到了一边。接着,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玻璃门再度被一种未知的力量所打开,人类的队伍继续向外走去。
我在心里为他们祝福——为所有的人祝福。
终于,最后一个人类成员离开了这座地下图书馆。这时,那个声音再度响起:“你们必须留下来。”
“你们究竟要干什么?”我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从嘴里流露了出来。“我早就对阁下说清楚了,你们失踪的人员与我们无关!我们也失踪了六个人!”
沉默。
但是紧接着,对方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他笑得格外豪爽,但其中却好像隐含着些许沧桑。
接下来又是沉默。
我不知道对方怎么会变得如此失态,但当我回过头去看“前任”的时候,我却发现她面色平静,仿佛对此毫不奇怪。
“能告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吗?”我疑惑地看着她,终于开口询问。
“你一定想要知道吗?”她反问道。
我费力地点点头。我猜想,马上就会有一个重大的秘密要从她的嘴里被揭露出来。
“这些人也是你的部下?”看到她半天没有启齿,我替她来了一个开场白。
“你太天真了!”她仍旧没有开口,但她身边的任静却大声喊叫起来。
我把头转向任静,不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可我却看到“前任”微微地点了点头。
“她说的不错。你太天真了。”
我仍旧如入雾中。
“他们既不是我的部下,也不是什么所谓其他世界的势力。”她平静地解释着。“而是‘我们世界’的人。”
“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我们世界’的人!”任静刚刚声嘶力竭地补充完这句话,泪水便禁不住顺着面颊流淌下来。
“怎么会?”听到这个消息,我不禁愕然,根本来不及动脑子。
“怎么不会?”她的语气也开始变得激动。
“难道说‘我们世界’也派出了不同的行动小组,并让大家在各自互不知情的情况下独立完成寻找任务?”
如果真是这样,尽管是瞒着我,倒也无可非议。
“所以说你太天真了嘛。”任静冷冷地说道。“小组的分工恐怕你还不太清楚。况且你不知道人家的存在,但人家却分明知道你!”
“你说的分工是什么意思?”
在我与“前任”和任静对话的时候,制造“图书馆事件”的“罪魁祸首”
们却一直没有发言,仿佛根本就不存在一样。我认为他们之所以这样做,很可能就是不怕“前任”对我解释清楚。而这时,他却开了腔。
“我们与你的分工十分简单:你负责寻找,而我们负责解决。”
“那又何必?”我感到非常不可思议。“寻找工作也完全可以由你们来做,为什么要派出两组人马?或者由我在寻找之后来解决又有什么不可以?”
我曾经多次解决过类似事件。“而且有什么必要瞒着我?”
“你觉得你能够妥善解决吗?”对方意味深长地询问道。
“有什么不可以?”我说这话的时候还理直气壮,可刚一说完口气顿时就软了下来。我已经有些明白对方所指的是什么了。
那是我对这个世界和这些同胞所生出的眷恋和怜悯。或者说,就是最大的忌讳——感情。
“‘我们世界’在这里先后丢失了七名考察员,而且其中一名还是非常敬业的。”对方正式开始了自己的演讲。“‘我们世界’不敢再冒险了,决策人员们相信,这个世界一定是非常可怕的。只要与它接触,就会被它所感染。因此,‘我们世界’派出你作为考察员来寻找她们,同时也做好了失去你的准备。我们与你几乎同时到达,但我们只是行动人员,在不行动时决不得擅自改变电子体形,离开‘电脑空间’。”
“明白了?”任静的话语里充满了嘲讽。“他们只是行动。你所调查出来的一切结果,都是为了让他们行动。任何与人类天天在一起的人,都会受到这个种族的影响。”说到这儿她苦笑了一下。“在经历了这么多次失败之后,‘我们世界’终于认识到了这一点。”
一切都明白了。他们平时位于“电脑空间”,怪不得我告知“电我”的一切消息都能够被所谓其他世界的势力所知晓。看来在这点上,我对“电我”的指责是没有道理的,“电我”是无辜的。
“那么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我不想对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思考过多,现在的关键问题是如何解决眼下的困难。
“按照‘我们世界’的要求解决她们。”对方的声音逐渐变轻,我意识到这决不是一个好兆头。
“什么方式?”我急切地问道。
“分解现有的身体——同时,分解电子意识!”对方似乎是咬牙说出这番话的。是啊,毕竟同胞一场。尽管他们与这个世界接触的机会甚少,但还是受到了这里的感情影响。
“也就是说,你要让她们永远丧失意识?”事实上,按照人类的说法,也就是永远丧失生命!
对方无语,而这无异于默认。
“她们罪不当死。”我在做最后的努力。
“算了,你和他说破了天也没有用。”“前任”突然开口。“我只是遗憾,我还差一个星期就能够彻底转变成人类了。”
我不用转头,单是倾听她的话语,就知道泪水已经随着这句话一同倾泻下来。
我根本就不忍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