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我恢复平静,我便明白为什么我眼前的景象跟我往常观赏的景象迥然不同。峭壁干脆消失了,我的花园已降低到海平面,海浪已吞没了园丁的屋子,正疯狂地拍打着最低处的花坛。
由于海面不大可能升高,那就必须是地面下沉。下沉超过了100米,因为那峭壁原先就有这么高,但它大概是慢慢地沉没的,因为我们并没有发觉,这能解释大洋相对的平静。
短暂的观察已使我确信,我的假设是正确的,而且我能看到下沉没有停止。海水确实继续上涨,我看速度大约每秒前进两米——等于每小时七八公里——按照我们与最前面的海水相隔的距离来看,不到三分钟之内,我们就要被吞没,如果下沉的速度保持不变的话。
我的决心下得很快。
“上汽车!”我叫道。
大家明白我的意思。我们都冲向车库,汽车被推到外面。一转眼工夫,就加满了汽油,然后我们就挤到车上。我的司机西莫纳启动发动机,伏在驾驶盘上,车子开动起来,以4档的速度飞驰在大路上,而拉莱格打开铁栅门后,在汽车经过身边时一把抓住了它,然后紧贴在后座的弹簧上。
恰是时候!正当汽车来到大路,海水便席卷而来,没到车轮的轮毂。啊!今后我们可以嘲笑海水的追逐了。即使超载,我高质量的汽车也能使我们摆脱海水,除非地面不停地继续向深渊沉下去……总之,我们面前地域广阔:至少可以往上爬两小时,有近1500米可利用的高度。
但我很快就发现,高喊胜利为时尚早。汽车一阵疾驶,使我们离开海水有20来米,随后,西莫纳徒劳地敞开发动机:这段距离不再增加。不用说,12个人的重量减低了汽车的速度。无论如何,这个速度与海水入侵的速度正好相抵。因此海水一成不变地停留在同样的距离外。
大家不久就了解了这种令人不安的局面,除了一门心思在开车的西莫纳以外,我们都回转身对着身后的道路。除了海水,什么也看不到。我们驰过一段公路,海水也漫过这段公路,公路消失在海水下面。海水已经平静下来。只有几条波纹慢慢地消失在不断更新的海滩上。这是一个平静的湖,在以均匀的速度膨胀着,不断地膨胀着,什么也不如这平静的海水的追逐更具有悲剧性了。我们在海水前面奔逃终是枉然,海水同我们一起无情地上升着……
西莫纳一直盯着公路,来到一个转弯时他说:
“我们已经到达斜坡的一半路程。还可以往上爬一小时的路。”
我们都瑟瑟发抖:什么!再过一小时,我们就到达顶峰。
我们只得下山,不管汽车的速度如何,那时就要被海水会追逐和赶上,海水会像雪崩似地落在我们头上!……
时间在流逝,我们的局势没有丝毫改变。我们已经看到了山巅。这时汽车出现一下猛烈的震动,往旁边偏驶,差点儿在公路的斜坡上撞得粉碎。与此同时,一股巨大的海浪在我们身后涨上来,冲向公路,填满洼地,最终向汽车席卷而来,汽车周围汹涌着浪花……我们就要被淹没了吗?……
不!水翻腾着退了下去,而发动机突然加速喘气声,提高了速度。
怎么会突然加快速度的呢?安娜·拉莱格的一声叫喊使我们明白过来:正像可怜的女人刚看到的那样,她的丈夫不再抓住弹簧。不用说,退下去的海水把不幸的人带走了,因此减轻负载的汽车爬起斜坡来更轻松些。
蓦地,汽车停住不动。
“怎么啦?”我问西莫纳,“抛锚了?”
即使在这种危难境况中,职业的自尊心也不减分毫:西莫纳轻蔑地耸耸肩,以这种动作告诉我,像他这样的司机还不知道抛锚是何物,他默默地用手指着公路。于是停车得到了解释。
在我们前面,公路被切断了近10米。“切断”是用词准确的:筒直就像用刀切断一样。在公路突然到头的尖棱角前,是一片空空荡荡,是一个黑暗的深渊,不可能看清渊底有什么东西。